文／盛宜俊

老爸過世前，老媽在家做八仙綵刺繡，總是整日辛勤忙碌著，甚少和左鄰右舍打交道。當時擔任軍職的父親每逢部隊休假，常會留在家裡幫忙趕貨，加上我們幾個小蘿蔔頭也略懂些針黹手藝，那些年日子雖過得艱苦，但家人之間的感情卻如水乳交融般親密。

但自從十多年前老爸因癌症過世後，老媽因眼力退化慢慢收起了刺繡的工作，我們幾個兄弟姐妹也各自成家立業，紛紛搬離了老家在外地落了籍，僅留下嫁到鄰村的小妹，偶爾回家對她老人家噓寒問暖一番。心靈上失去了老伴的依靠，孩子們也無法日日承歡膝下，老媽終究必須開始面對孤寂的老年生活。

剛開始的那些年，老媽整日閉戶不出，不是在家看她的鄉土連續劇，就是無事忙地在房子裡東摸摸西擦擦，而最期盼的，就是我們這些孩子的假日探望。我曾勸過她好幾回，平日要多出外走走找人聊聊天，免得悶出了病來。被我嘮叨久了，她還真聽了進去，生活圈也漸漸擴大起來。後來每次回去，我發現她笑容變多了，興起時還會講述從鄰居那裡聽來的趣事。

兩年前，眷村裡有位好心的大媽，見老媽身體還算硬朗又整天賦閒在家無所事事，於是在她的菜園裡撥了塊約莫二、三坪大的角落，無償給老媽種菜，好打發無聊時間。

從此，老媽的生活開始有了重心，精神也變得煥發起來。一大早，她會提個半桶水，一瓢一瓢地澆灌著菜圃；或者彎下腰，耐心地拔除園裡的雜草。無論晴雨，她必會到園裡巡視一番，檢視她的心血成果。

我常常跟老媽開玩笑，說她種的大頭菜小得像番茄、茄子像芭蕉般瘦小、地瓜葉也被蟲啃蛀得坑坑洞洞的，簡直上不了餐桌。但是她認真地拍著胸脯掛保證說，這些青菜全是有機的，連菜蟲都識貨搶著要嚙咬，絕對美味可口。

好東西當然要和好朋友分享。只要有了收成，老媽總是喜孜孜且驕傲地將吃不完的新鮮蔬菜分送給鄰居們，長久下來，無形中也增進了彼此間的情誼。

現在，每次我回老家探望她，臨走前，她老人家一定會拉著我，要我陪她到菜園採摘些新鮮蔬菜，讓我帶回家享用。其實我心裡是很高興的，除了能享用老媽種的甘甜蔬菜外，更高興的是她身體依然硬朗，也尋得了精神上的寄託，重新找回了心靈的那畝福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