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雨櫻
「夕陽下,晚風涼,漫步走在山坡上,你也靜靜的陪在我身旁,心裡多舒暢……」那天傍晚,與母親騎單車,沿著濁水溪一路西行,她說她愛唱歌,年輕時最記得龍飄飄的這首〈晚風〉,當年在台北萬華做成衣,一個星期一次的歌唱課是她的小天地,後來覺得奢侈,也就沒有再去。
某年深秋,東北季風南下,母親又回到台北,拎著沉甸甸的冬被,早飯後就從彰化出發。她說她已覺天寒,北部一定也冷了,等不及問到女兒的地址,就帶著被子北上。我自忖雜亂的房間被突襲,一下子從頹廢警醒。「妳到客運站來接我吧!」母親說,曾經熟悉的台北,已不再了。
近正午,她抵達台北,像小女孩一樣,靜靜地在大大的棉被旁坐等。看著她的背影,我忽地自覺慚愧,想起我曾叫囂、頂撞她的不解,也憶起自己曾哭鬧著烈日的不適,讓家裡有了第一台冷氣機……
與母親在附近找了家麵店用餐,我們話不多,安靜地和著店裡播著的新聞,呼嚕呼嚕地囫圇吃麵,恍如回到小時候某年夏天,與她在市場邊的小攤,點了羹麵和炸粿,那時不常在外用餐,總有「和媽媽偷偷出來約會」的竊喜。
「就不留在這了,妳等等要上班,我留在這,還讓妳擔心我去哪了!」用完餐,母親即買了回彰化的車票。我拎著棉被搭捷運,禁不住感動沸騰,卻只隔著冰冷手機說謝謝……
那天日落,與母親哼著歌,舞著雙輪,逆光的野草發亮,河堤被晒得金黃。母親的腳力甚佳,我在她的影子裡追趕,追趕她實踐的平凡幸福,如拉長的餘暉,迎來寒夜裡暖被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