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嘉雯
於是酈琥秉燭啟鑰,請女子於外館就坐,他們一邊飲茶,一邊細論義理。結果酈琥問女子的所有問題,她都能闡明道理,講出精妙之處,真不像是塵世中人。
酈琥於是拱手再問道:「妳說妳是天府英靈,來自蓬瀛,是那裡的仙女,是嗎?」女子回答:「是的。」酈琥道:「我相信妳真的是仙女了。那麼仙女都是從哪裡來的呢?」那女子曰:「天體輕清,不滅不生。星宿精英,有濁有清。濁殞為石,清殞鍾靈。故鍾於禽獸,為鳳為麟。鍾於草木,為芝為椿。鍾於母孕,產育賢聖。為睿智,為聰明,在地為人,在天為星,說乘箕尾,斑斑可徵,吾生有自,微子孰論?」
這一段話,頗有類於《紅樓夢》第二回賈雨村的正邪二賦論:「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惡兩種,餘者皆無大異。若大仁者,則應運而生;大惡者,則應劫而生……清明靈秀,天地之正氣,仁者之所秉也;殘忍乖僻,天地之邪氣,惡者之所秉也……所餘之秀氣,漫無所歸,遂為甘露,為和風,洽然溉及四海。彼殘忍乖僻之邪氣,不能蕩溢於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結充塞於深溝大壑之內,偶因風蕩,或被雲摧,略有搖動感發之意,一絲半縷誤而泄出者,偶值靈秀之氣適過,正不容邪,邪復妒正,兩不相下,亦如風水雷電,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讓,必至搏擊掀發後始盡。故其氣亦必賦人,發泄一盡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氣而生者,在上則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為大兇大惡。置之於萬萬人中,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萬萬人之上;其乖僻邪謬、不近人情之態,又在萬萬人之下。若生於公侯富貴之家,則為情痴情種;若生於詩書清貧之族,則為逸士高人;縱再偶生於薄祚寒門,斷不能為走卒健僕,甘遭庸人驅制駕馭,必為奇優名倡。」
上述二書都以為天地之氣有清、濁之分,清者乃鍾於聖賢睿智、逸士高人。而曹雪芹更是據此刻畫出秉聰俊靈秀之氣而生的賈寶玉,以及大觀園眾女兒。
《紅樓夢》中的主題人物與明代仙女論之間,隱然有一條神祕的線索,吸引著我們前往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