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和屋

文/邵僩 圖/張韻明 |2007.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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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前有廣場,只要祖母同意,村裡的一切活動都可以在廣場上進行,也因此我能看到很多的木偶戲,敲鑼的震天鑼聲,往往把沉睡的村莊敲醒了。







童年,家的附近有一棵樹,樹上常有一些飛鳥在唱歌、談話,我羨慕牠們的飛翔、自由、快樂,抬頭再仔細的探索牠們,才發現在樹枝和綠葉茂密之間,有一個小小的鳥巢,我高興得叫起來,因為我可以去上面拿鳥蛋了。

那樹很高,我必須慢慢的練習壯膽爬樹,先從樹腳爬到分叉的樹腰,望望下面喘息一會;再向樹頂冒險,微風吹來,我的手緊抱樹桿,狠狠的一躍,我接近了巢。

樹枝搖幌了,巢搖了。

啾啾,啾啾!是小鳥叫的驚恐聲音。

沒有鳥蛋,有三隻毛茸茸的可愛小鳥,牠們叫了一會就安靜的睡了,我怔怔的看著;感覺鳥巢的溫暖。

泥屋

外婆住在鄉村,我去外婆家作客的時候,就住在茅草蓋的泥屋裡。

我喜歡近牆的一張床,可以摸到結實,粗糙的泥牆,冬天是溫溫的、夏天是涼涼的,泥土中混著糠粒,手指有時好奇的挖幾下,糠粒就掉了。

外婆拿著豆油燈過來說:「是小老鼠在挖洞吧!」

住的泥屋,腳下是泥地,小時候完全沒有感覺,若干年後,住到大城市來,漸漸體會那樣的住居,似乎和生存的大地,有更深厚的情感。

很多個在他鄉的夜晚,我悄悄移動自己的手指,那熟悉的泥牆卻遙不可及了。

大宅

祖父去世得早,祖母便守著古老的大宅。

大宅前有廣場,只要祖母同意,村裡的一切活動都可以在廣場上進行,也因此我能看到很多的木偶戲,認識了關公和張飛,孫悟空和豬八戒,還有走江湖賣藝的好漢,小猴子騎著小羊繞圈圈。敲鑼的震天鑼聲,往往把沉睡的村莊敲醒了。

等熱鬧消散,我就不捨的回到大宅。

走進巍巍的大門,連門檻也很高,門內則是另一個世界。

先通過鋪石的天井,再走上台階,有一片死水的靜寂,不但聽到自己的足音,連呼吸的起伏也清晰入耳。

進了廳堂,立即被濃濃的肅穆束縛,好像身子都不能動彈了。

中間是八仙桌,兩旁是精雕的太師椅,牆上懸著久遠、典雅的字畫。

祖母撫摸我的頭頂說:「你喜歡嗎?那些都是很值錢的古董。」

我搖搖頭。

我真的想不出喜歡大宅的理由。

大宅太陰深了,大宅太朽老;大宅裡只有古人沒有小孩子。

經過一段歲月,我才記起大宅裡我遺漏的書香,如今追悔也不算遲。

地下室

在戰爭離亂的日子裡,我曾經住在上海。

上海是一個繁華、窮富天壤的城市,那年,我十三歲,住在一間狹窄、險暗的地下室裡,看不到燦爛的陽光,四周牆壁好像有流不完的淚,我觸到他的臉面心便往下沉,但幸好屋頂有幾扇小窗,如果拿一張高椅站上去,可以看到馬路的路面。

路面上來往的是車輪,行人大大小小的腳,飛起的垃圾和塵埃,這個腿以下的世界,顯得十分特別,然而我能夠不厭倦的看上半小時,而且感覺是一種享受。

當然也會遇到不快的時刻,印象最深的,居然出現一隻不識趣的狗,抬起腿對著我快樂的窗小便,我忍不住對牠大吼一聲,牠匆匆的逃了。

假如有陽光,兩三天我就捧著棉被去上面小天井曬一曬。席地而坐,我沐在陽光下,混身暖暖的,肌膚好像要唱歌,我在地上摺紙飛機;摺呀摺,我的雙眼不久就被陽光催眼,迷迷糊糊,很香甜的睡著。

違章屋

來到台灣,最先住在鄰近鄉村的違章建築,牆是竹片身軀,再塗上軟泥,外面是一層白灰。我和雪剛結婚,生活艱辛,住在那樣的屋子裡,已經覺得十分幸福。

只可惜冬天屋頂縫隙太大,容易穿風,我們靈機一動,到稻田要來乾稻草,用麻繩一束束捆好,再塞住縫隙;寒風猖狂,張牙舞爪,也只能在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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