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風景 相伴不老 文/劉寶珍

時值南台灣冬日午後，踩踏在曝曬一上午的柏油路面，持續蒸騰而上的裊裊熱氣，剛剛好給氣血虛冷的腳底傾注些許溫暖呵護。從雪白主館建築外環繞的湖心拂面揚起風涼如水，還透著幾許寒意，止不住想伸手拉緊衣襟，三五成群的白鵝仰起脖子在水岸邊大剌剌踱步，時而咿啞發聲，時而交啄嬉戲，或云春江水暖鴨先知，白鵝自在愜意快活，莫非預知西風遲遲未到，春天卻已不遠。

行經坡道上小葉欖仁樹林，數十棵雙排並列，層層疊疊翠綠如傘，繁茂盎然的樹蔭下灑滿片片金黃落葉，一步步伴和著窸窸窣窣的脆響，嗅聞乾燥空氣裡洋紫荊和桂花漫溢的芬芳，多了一分花若盛開蝴蝶自來的浪漫遐想，偶爾抬起頭遠眺高掛萬里蔚藍晴空的白日，燦亮光芒耀眼逼人依然無法直視，並肩牽手走在暖陽下曬久了，還是讓人額頰背脊發燙沁汗。

靜寂無人的園中小徑不時傳來斑鳩咕咕嚕嚕，而簇擁腳邊前後不怕生的麻雀爭相低頭啄食散落一地黃褐相間的金鈴子，看似給雀鳥吃食過活，又何嘗不是樹木藉以薪傳孕育呢？怎麼會想起禍福相倚，生死與共呢？自忖未免過於杞人憂天。

輕輕挽著外子的臂彎緩緩瀏覽，去年他因為健康因素戒了三十五年相隨的菸癮，而今緊依身旁的他沒有昔日經年累月附著在身軀衣物的嗆辣菸草味，反而使外套上源自櫥櫃芳香劑的氣味格外分明。

或許哀樂中年本就多愁善感，近來漸漸意識到生命苦短，日前電視螢幕上，連續跑了幾則名人政要突發身亡的新聞，外子突然心有所悟，感嘆自身年紀和這些亡故人士日漸相仿，生命誠可貴，我了然回應：「嗯，很快就該是我們年老凋零，所以我們更要把握健康的時間。」

當我們停下腳步細讀廣場邊立牌上的文字導覽，前方如茵草坪上一對體型發福的中年夫妻正忙著輪流幫對方照相，好奇他們從相機鏡頭裡看到的是摯愛年輕的身影，還是深情不變的模樣？眼前或翻滾倒立或拉筋劈腿的銅製雕塑提醒遊客勿觸，也許關於感情也是如此不容細究，相伴日久情深亦復如是爾爾，世事紛擾未可知，但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