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有個宰相很愛吃魚,於是,有人給他送魚,但是他都不接受。人問他:「你那麼愛吃魚,為什麼不接受呢?」他回答說:「正因為我愛吃魚,所以不接受;如果接受別人送的魚,也許會因此失掉俸祿,我就會沒魚吃了。我不接受饋贈而保住俸祿,就終身有魚吃了。」這則故事見載於西漢‧劉向《新序‧節土》。
從這則簡短的故事看,鄭相的不受魚,只是為個人的長遠利益打算,他的「不受」,是為「終身食魚」。話說得實實在在,沒有絲毫矯情,沒有半句「我要清正廉潔」的豪言壯語。但是,他比起那些受賄而徇情枉法的貪官卻明智得多。
與這件事異曲同工的還有陶母的故事。南朝‧宋‧劉義《世說新語‧賢媛第十九》載:陶侃青年時作魚梁吏,這是管理魚梁(堰水作關孔用以捕魚之處)的小官。他曾經把一罐魚乾送給母親。母親並不因兒子如此敬孝而高興,反而拒絕了。封好魚乾,她交給派來的人帶還給兒子,並回信責備:「你當了官,把官府的東西送給我,這不但對你沒有好處,反而增加了我的憂慮啊!」
陶母憂慮什麼?在她看來,雖然只是區區一罐魚乾,但這也是官府的。你把官府的東西拿來孝敬母親,這不是貪污嗎?貪污會有什麼好下場的呢?陶母豈能不憂?陶母不僅不接受魚,反而寫信教育兒子,這就為兒子築了一道防腐牆,這是多麼清醒的官吏家屬!
陶侃,西晉時任過廣州剌吏,東晉時任征西大將軍,後任荊、江二州剌吏,都督八州諸軍事,他勤政廉明,為後人所稱讚。這與陶母在陶侃年輕作小吏時就築了道防腐牆有關。陶母比起一些為貪官收錢收物的家屬、親人,清醒得多。
我們可以推斷:
鄭相的考慮,是著眼長遠利益,為自己的前途著想,你投我所好,知我嗜魚而送魚,你滿足我的私欲,你必然要我用權力滿足你的私欲,這不危險嗎?
陶母的憂慮,也是著眼長遠利益,是為兒子的前程著想。你當一個小小的魚梁吏,就貪污魚,以後還得了?
往深處想,鄭相不受魚與陶母拒魚,都不是出於什麼崇高的思想境界,而是心存敬畏感,對法律的敬畏。害怕最終受到法律的制裁。人,手中一有權,就不可避免地有了腐敗的機會;人,從人性本身來說,都有腐敗的傾向。問題是能否自律。而自律,有道德因素,更來自敬畏感。
文革中有這麼一種流行的說法:「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這是對唯物主義的褻瀆。一個人如果沒有了敬畏感,對什麼都不畏懼,管它國法、黨紀酘酘都不怕,那麼就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制衡的力量,做什麼事也不會負責任,更談不上自律。為官如此,為民也如此。你總得有所敬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