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蕭錕與〈空華水月〉創作合影。圖/李蕭錕
文與圖/李蕭錕
高速急駛的高鐵車窗外,閃過一幕幕無法定格的稻田、農舍,公路、阡陌,城市、村莊……交織成的影像,像一幅幅快速掃描過的彩色影印紙上模糊的抽象風景,來不及審視上一張的顯影,瞬即被下一張的顯影取代,乃至於張張重疊而無法辨識。
這三年來,因為寺院的工作需要,有兩年的時間,頻繁地來往於台北和六龜之間南北奔波,回顧這段日子,像極了車窗外的影像,動盪而飄忽渺茫,又如波間之水中月,不著邊際;更如海市蜃樓之空中花,幻化不實……強烈的幻覺影像,交錯、疊覆,升起、沉下……
一種稍縱即逝的視覺記憶,竟無法倒帶重來,為了要將這種不確定性影像的失落,所引發精神上的失落感,召喚或喚回,等不及殘破的影像消逝,利用平時嚴肅寫經後的短暫休息時間內,暫時擱下手中的毛筆,改用竹掃把沾墨,在偌大的彩色宣紙上,帚筆一揮,不到幾分鐘的時間隨即大功告成,寫就一件作品;接下來,一次次的一筆而就,永不悔改;一次次的當下即是,無所遁形,便在這種迫不急待、躍躍欲試的衝動裡完成;這些作品,我稱之「空華水月」,或「水月空華」。
為了要抒發這種虛幻無實的視覺衝擊,所帶來的情緒上莫名的焦躁與不安,直接宣洩在這顏色極端鮮豔剌激的彩紙上;每一次的衝動,便意味著記錄情緒宣洩的完整過程與軌跡,也許因為是這種無計畫的即興演出,故不計工拙,滴下的墨痕,濺開的墨點,都盡可能完整地保留它的原形,使其真實存在,相對於恭敬寫經時的寧靜專注和一絲不苟,它無寧是一種解脫或釋放,具特殊意義的另類寫經創作。
從視覺感官的析釋解剖,毛筆書寫和掃帚揮就兩者,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兩個極端,一者靜、一者動,一者內斂、一者外放,但其內在的本質並不相悖,都如夢幻泡影、塵灰電露般,虛幻不實;都如空中之花、如水中之月般,當體皆空。
《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把幻境記錄在紙上,已是虛妄,如今又將幻境印製成書,更是妄上加妄。
我相信,這一輩子八成見不到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