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羅智強
「我拿著汽車零件目錄和様品,走進一家汽車零件商場,用我那不甚流利的英文,向一個白人老闆推銷台灣製造的汽車零件。我一個人説了很久,老闆始終不發一語,連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我講到沒話可講時,他終於開口了:『你説完了嗎?』然後就當著我的面把目錄丟進垃圾桶,然後叫我離開。」
Wang在舊金山做的是汽車零件經銷,早年在當銷售員時,常常就是開著車到處進行「陌生開發」,超級愛國的Wang,當時主要賣的是從台灣進口的汽車零件,但要知道,在一九九○年代,MIT的強項可不是「品質」,而是足以打趴所有人的「便宜」。
「所以,在那時,其實MIT的產品並不是很讓人看得起。」Wang説。再加以當時美國人普遍有一種説好聽是「民族驕傲」,説現實一點是「種族歧視」的氛圍,在推銷MIT產品,被賞白眼是很平常的事。
但這些白眼冷漠,卻絲毫沒有減損Wang的鬥志,被那位白人老闆潑冷水後,他還是三不五時就去拜訪那位老闆,有時也不是推銷產品,就是去拜訪聊天。幾個月後,白人老闆打電話到公司來訂了少量的零件,成功開發了一個「老外」客戶,Wang開心得不得了,親自去送貨。接著白人老闆的訂量開始增加,接著,便成了固定的客戶。
半年後,Wang和白人老闆變成了好朋友。有一天Wang問那位白人老闆:「是什麼原因,讓你對我的態度改變,願意買我們的產品?」
他沒直接回答,笑著説,你知道什麼叫「Redneck」嗎?Wang答不知。白人老闆説,你先去查查什麼叫Redneck,我再告訴你答案。
Wang回去後,立刻去查Redneck的意思,這是一個美國俗語,指一些思想頑固、排外的美國農民和鄉村白種人士。他再去找白人老闆,那老闆指著他自己的鼻子自嘲地説:「我就是Redneck!」
他説,他瞧不起外國貨,特別是當他看到Wang拿來的MIT目錄,產品這麼便宜,這種價格,美國的汽車零件市場行情,將會被完全打壞,讓他很生氣。
Wang説:「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買我的產品?」
白人老闆説:「因為你很有趣。」原來Wang有一次拜訪白人老闆時,看到了老闆有一張他和一位知名的輕量級拳撃手合照,老闆年輕時也是個拳撃手,很熱衷拳撃,而Wang竟然喊得出這個輕量級拳撃手的名字,而且也對拳撃有興趣,瞬間讓他覺得親切不少。
「還有,我這様羞辱你,你竟然還敢來,讓我很驚訝。」所以,那位老闆決定試試看Wang的產品,用了以後,覺得還不錯,就逐漸增加了訂量。
「你第一次來店時,我這様羞辱你,你為什麼還敢回來!」白人老闆反問。
「哈哈哈!I don’t care!」Wang笑著回答,他説,那是他的工作,最重要的是把產品賣出去,你怎麼對我,我根本不在乎。
憑著這一分超高的EQ與抗壓力,Wang也漸漸地在舊金山立穩了腳跟,擁有自己的汽車零件經銷公司。回想起一九八二年到美國求學,當時的Wang從成大水利系畢業後,到明湖水庫工作,也曾在高雄做過台電與GE發電機工廠的建廠工程,工作二年後,到了紐澤西攻讀碩士。
Wang說,當年他和他的太太,人生地不熟的開車從印地安那的姐姐家到了紐澤西,由於他們註冊的時間比較晚,來學校後才發現結婚宿舍都滿了,二人也租不起外面的房子,正愁沒地方住時,竟在校園中遇到Wang的一位小學同學,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他正好一個人住一間宿舍,説一個人比較好找住處,就把宿舍讓給Wang夫妻倆。一件苦惱至極的事,就這麼巧合的解決了。
Wang和大多留學生一樣,半工半讀,在快餐店打工送外賣。在紐約曼哈頓的華爾街、百老匯街頭賣玩具、雨傘,能賺錢,再辛苦的差事也做,這一段的打工經驗,也對後來Wang的事業發揮了許多「啟蒙」的作用。
取得碩士後,Wang又讀了一年博士,他覺得土木這個學門,不一定要讀到博士,經人介紹到了紐約市政府工作,後來因緣際會,來到了舊金山展開他的事業新人生,中間遇過的辛苦無數。
「所以,那白人老闆一點點『白眼』,根本算不上什麼!」Wang的笑聲裡,有著一股自信和一分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