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過年,發壓歲錢的時候,每每想起父親當年經商失敗,偕母親返鄉的歲月。
除夕那天,大夥吃過年夜飯後,爸爸拿出一個紅色的鐵撲滿,中間有個洞,讓我們兄妹五人,輪流以手抓零錢,每人各抓三把。妹妹的手小,抓不了太多;哥哥的手大,但抓多了拿出不來,於是每個人的弱點:貪、瞋、癡,在遊戲中盡顯無餘。愛面子的父親說:「這是我今年特別想的益智遊戲,測驗你們的智慧。」
大夥各顯神通後,排行居中的我竟然抓得最多,雖然一數再數,還是不如紙鈔多,也算滿意。兄姐懂事較早,臉上有著淡淡的憂鬱,我卻未察。若干年後提及,姐姐說她躲在房裡為家道中落淚流滿面,我卻央著爸爸說:「以後都這樣發壓歲錢好了!」真想給我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妹妹兩個巴掌!
我之所以天性樂觀,或許和父親遺傳有關,另外則是排行居中的自在所養。「隨緣」兩字說來容易,要做到卻需許多因緣際會,「壓歲錢」也是如此。從父母發給子女,到子女回饋父母,我從來不計較多少,只領受那分心意便足。
尤其最近幾年,外子任職私校校長後,我們的除夕、初一,甚至年假期間,都是四處發「壓歲錢」予工讀的學生,紅包袋上也寫著賀節與鼓勵的話;後來覺得「隨緣」易失公允,去年才將它制度化,分由一級主管分擔些許,全面發送。
曾有學生回饋:「校長:你給我的壓歲錢是我這輩子最感動的紅包,當我在餐廳工作的手凍得發紫時,它溫暖了我的心,我已經會賺錢了,所以我加了一百塊,要送校長壓歲錢,希望校長青春永駐!」這一次,是我躲在房裡因孩子的懂事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