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青

阿公早逝，我是家中第一個孫子，爸爸說：「讓阿嬤有個伴。」所以從小我就跟阿嬤一起住。阿嬤喜歡植物，她有兩個園子，一個種花，一個養鴨。

養鴨的園子緊鄰臥室，阿嬤在園子口種了棵桑樹，圍籬旁種幾株絲瓜。臥室裡有一張緊貼著牆壁的大眠床，牆上有個用木條撐開的窗戶。我常坐在床上挨著窗子，看陽光透過瓜葉灑下絢麗金粉，聽鴨子在園子逡巡聒噪。

桑葉茂盛，供應我小學養蠶所需；桑葚成熟，阿嬤熬煮桑葚醬，酸甜滋味留香齒頰。瓜藤往上攀爬，絲瓜結在屋頂，我常奉命爬上屋頂採摘。處處平房的年代，站在屋頂居高臨下，說不出的得意！

另一個園子是臨馬路的花園，花葉高低錯落有序。花園邊的椰子樹，是阿嬤家的地標。園裡四季繽紛，總能吸引路人駐足欣賞。「這是茉莉、這是繡球、這是菊花……」阿嬤順口教我。她最愛玫瑰，園裡玫瑰眾多，除蟲施肥，細心呵護。阿嬤還讓我分辨各種玫瑰不同的香味，她連玫瑰莖上的刺也愛，她說刺讓玫瑰更可貴。

但我不喜歡玫瑰的刺，我最喜歡阿嬤拎著水桶對我說：「走！去河邊！」住家附近有一條幾近淤積的河溝，岸邊有沃黑的泥土，河心滿是開著紫花的布袋蓮。我俐落的跳下河床，三兩下鏟滿整水桶有蚯蚓鑽動的黑泥，提回去給阿嬤種花；隨手拉起幾株布袋蓮丟上岸，帶回家剁碎了和著飼料餵鴨子。挖泥土、餵鴨子，都難不倒我，我歡喜和阿嬤一起做這些事。

婚後遠嫁異鄉，幾次嘗試種植玫瑰，不是頭一年就枯死，就是隔年不開花，又或者花愈開愈小，終致無疾而終。這才知道阿嬤真是綠手指啊！

這兩個園子在阿嬤過世後乏人照顧逐漸荒蕪，椰子樹也因長得太高，三叔擔心颱風時傾倒而鋸掉。阿嬤的園子雖然不在了，但伴我成長的歷歷往事，還是經常縈繞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