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燕瓊
和朋友聊起茶道,她說:喝您一口,贈您一斗。
我回她:一升就好。
這一升、一斗,讓我憶起了童年往事。
五○年代的鄉下村民家境普遍清寒,婦產科醫生媽媽以慈悲心行醫,是上不起醫院的產婦口中的「菩薩娘」。家裡的小診所每天都是挺著大肚的孕婦來產檢,或有任何大小傷口、感冒的病患來看診,收費都是「隨喜」,不少付不出「紅包」的產婦,都會送來自家種的新鮮時蔬;尚在小學的我也約略知道東家貧或西家小康。
家裡隔壁是一家米店,算是村裡的小富之家,老闆是笑臉常開的彌勒佛,每次有新米到,就會吆喝附近小朋友來幫忙挑出帶殼的穀粒和石頭,撿滿一個空火柴盒可換一角,而監督大家打工的重責大任就落在我身上,我可以額外多得一角。我這監工,就常趁老闆不注意時,偷偷抓一些別人已換得工資的穀粒,塞給我認為家貧的小朋友。
有一天,挺著大肚的孕婦來買米,囁囁地問:可以只買半升嗎?
不等老闆回應,我馬上拿起方盒的升就舀了近乎滿滿一升的米,快速倒進孕婦的米袋裡,她有點遲疑,我接過她有點不夠的錢,迅雷不及地丟入老闆的抽屜,很驕傲地說:我可以幫忙賣米了。
老闆笑著問我:妳為什麼給她那麼多米?
我豪不遲疑地說:你比她有錢,我們不要賺她的錢。
老闆曾經對媽媽說:妳這個女兒有遺傳到妳的愛心,以後不能讓她做生意,會吃暗虧的。
以俗世眼光看,我的確是吃了不少暗虧,但我都很阿Q地自我安慰:我前世肯定欺負了不少人,這輩子還債來的,還完就了無遺憾了。
更時不時提醒自己,千萬別做虧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