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林一平
今年七月我拜訪京都國立博物館（Kyoto National Museum）。博物館收藏了我小時候常看的一個屏風，是十八世紀江戶時代的畫家尾形光琳（Ogata Korin,1658—1716，圖一）的作品〈風神雷神圖屏風〉。

尾形光琳的〈風神雷神圖屏風〉並非原創，而是臨摹俵屋宗達的作品。這個屏風頗有名氣，在京都到處有仿製品。我訪問京都市產業技術研究所時，該研究所特別展示了用特殊牆磚製作的〈風神雷神圖屏風〉 （圖二）。

佛教將風神與雷神安立為千手觀音菩薩的常隨護法，屬二十八部眾之中。風神背一袋囊，呈發風之狀；雷神則手捧連鼓，呈行空鳴雷之相。

風、雷雙神的史料，可追溯到西元六世紀的敦煌壁畫，在第二四九窟窟頂西坡，西魏藻井所畫之阿修眾圖中，雙肩部位分左右，即畫有風雷二神，左雷神持施轉鼓共十二枚，呈繞身狀，右為風神，手持風袋，二神均呈奔騰之勢；風神獨角，而雷神雙角；雷神肉白色，風神則為棕色。

尾形光琳是京都的富裕町眾喜愛的畫家，而他成名的過程其實相當曲折。他出身富裕，三十歲時父親去世，繼承了大筆財產，但在十年間即敗光，只好以作畫為生。他的情況和曹雪芹頗類似，曹雪芹由富而貧，歷盡滄桑，方能創作《紅樓夢》巨著。

尾形光琳經歷少年時的優渥環境與中年的經濟困頓後，潛心創作，成為「琳派」的畫派之祖。他也引領江戶的服裝時尚，創作「小袖」，圖案纖細大膽，被稱為「光琳模樣」。尾形光琳四十四歲時獲朝廷賜予繪師最高榮譽的「法橋」名號，因此他的作品都以「法橋光琳」落款。

尾形光琳的藝術在十九世紀傳入歐洲，他在歐洲人眼中成為日本藝術的代表性人物。今年四月我訪問法國巴黎吉梅博物館（Musée Guimet），承蒙館長允許，讓我拍照，當中有落款「法橋光琳」的扇頁花卉，如圖三所示。二○○四年日本發行的五千元的紙幣，反面圖案也採用了尾形光琳設計的「燕子花」。

京都國立博物館的吉祥物為「竹虎」 （Torarin，圖四（a）），取材於尾形光琳的作品〈竹虎圖〉（Taketorazu）。圖中的老虎，十分可愛，舒適地坐在竹林，像一個調皮的男孩，眼神側向一邊，表情滑稽，這是所謂的卡通風格（Giga）。能畫這種類型的卡通式場景，顯示尾形光琳的思想自由，不被傳統的框架所限制。

離開博物館，在路上看到一隻貓（圖四（b）），長相如同尾形光琳畫的竹虎，或許尾形光琳畫竹虎是以此類貓為藍本也說不定？

「竹虎」讓我想起《大藏經》中捨身飼虎的故事：「爾時王子摩訶薩埵，遽入竹林，至其虎所，脫去衣服，置竹枝上，於彼虎前，委身而臥；菩薩慈忍，虎無能為，即上高山，投身於地，虎今羸弱，不能食我，即以乾竹，刺頸出血。於時大地六種震動，如風激水，涌沒不安，日無精明，如羅睺障，天雨眾華及妙香末，繽紛亂墜遍滿林中，虛空諸天咸共稱讚。是時餓虎即舐頸血噉肉皆盡，唯留餘骨。」寶貴的人身難得，此生已得，當行利他，乃佛說捨身的真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