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素美

上午第四節課，學生上音樂課去了，少了三、四十個猴囝仔的喧鬧，教室頓時降溫三、四度，然而，改著如山的作業，卻又讓我體感飆升二、三度。

日頭熾炎炎，那支歷屆傳承的老風扇，搖頭晃腦地轉著，真怕它不支意外身亡。阿明的媽，選在這個時候來，微胖的她，不住地用小方巾抹汗，一件薄衫幾乎濕透。

我起身跟她打了招呼，請她坐下。

「老師，妳在忙啊？」她開口先問。

「對啊，永遠改不完的作業。」這節空堂，對我來說多重要！

「我們阿明最近在學校有乖吧？」她淡淡地問起。

「不錯啊，作業按時交，上課比較坐得住了。」阿明這傢伙，之前真是讓我煩爆了！

然後，阿明的媽就像逮到忠實的聽眾，自顧自地絮絮叨叨起來了，說著她刻薄勢利的婆婆，提起她荒唐暴力的老公……我一邊認真聽著，雙眼卻忍不住盯著那堆穩如泰山的作業。

最後，她言歸正傳了，低聲嚅囁道：「老師，拍謝啦……我等一下要去市場買個菜，妳方便……借我五百元？家裡冰箱空空的，阿明他爸都沒拿錢……」

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走進來開口的？我內心衝擊了一下，隨即拿出一千元給她，說：「快收攤了，妳趕快去買吧，孩子要吃得營養點。」她起身直向我道謝，額頭豆大的汗珠汩汩冒出。

不幸的女人，辛苦的媽媽。前幾個月，她才打電話來哭訴：孩子繳不出午餐費，請我先代墊。我能讓孩子餓著嗎？

阿明，好好加油吧！如果你知道媽媽是如何卑微掙扎地開口借錢，老師是如何地百感交集，你於心何忍不努力把書念好？

後來，阿明的媽媽再也沒有來借過錢了。當然，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她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