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秀蘭

兒時鄰居阿永寄來的神祕禮物，讓我過了一個很溫馨的生日。

七月十七日清晨，幾十年沒聯絡的阿永在FB傳了訊息：「生日快到了，送妳生日禮物，一張近五十年歷史的古董書桌，一米四長，是陪伴我們兄弟姊妹成長的書桌……記得嗎？那是民國五十七年（一九六八）您阿爸應我父親請求做的。現在，我要讓它『物歸原主』，當您們廖家的傳家寶，相信妳會比我更愛惜它。」

看著他傳來的照片，有些許瑕疵但仍保養頗好的檜木書桌，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那可是我阿爸遺留下的木工作品呀！

阿爸服務中油探勘處，外號「武師」，擅長木工又熱心助人，常被請託義務為人做家具。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我們住在中油日式宿舍裡，塌塌米上唯一的家具是一張短腳的小桌，它是餐桌也是書桌，蓋上棉被，桌下就是我的小小祕密窩。

那年阿爸花幾個工作天，為鄰居做了這張檜木書桌，大家都誇阿爸好手藝。

這張書桌造型簡樸，有著細長但穩健牢靠的腳，三個鎖扣的抽屜，我依稀記得阿永的妹妹拿到抽屜鑰匙時興奮的樣子，說她終於有自己的小空間存放祕密了，大大的眼都笑彎成瞇瞇眼。那時我隨著她笑，內心卻羨慕又嫉妒，因為阿爸都還沒得空為我們做書桌呢！

阿爸離開我們三十四年了，我生日的這一天，阿爸的書桌搭服務一輩子的中油公務車終於回到女兒家。歲月在它身上留下幾許風霜，但也將它琢磨出如琥珀般的溫潤光澤。我打開抽屜，一股幽幽檜木香飄散出來；右邊抽屜沒了鎖扣，空成了的小圓洞，阿永說那是他妹妹的抽屜，她因遺失了鑰匙，要拿抽屜裡的鉛筆盒，情急破壞了鎖扣，還因此被他爸爸責罰。我聽了不覺莞爾。

一張書桌承載了兩家人的長久情誼，當年阿爸為鄰居精心製作的禮物，伴讀了他們兩代人，阿爸不求回報的愛心，都蘊藏在斑駁的木痕裡。我伸手輕輕滑過桌面，似乎感受到阿爸那憨厚善良的溫度。

後記：兒子未曾與阿爸謀面，他要我在整理書桌時，別把阿公的DNA抺掉。他說未來統治地球的物種，為了理解「人類」的愛，會利用書桌殘留的DNA，把我們全家複製出來，屆時他可以與未謀面過的外公碰面。於是，我的淚水再次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