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江心靜  攝影／林存青
一向愛海，全世界的海大多去過。會到澎湖離島，緣起於山鹿自然工作室的李後璁，他以望安為基地，帶領海歸的大人小孩體驗島嶼生活，鑽木取火、划獨木舟到無人島，聽起來像魯賓遜飄流荒島，卻是他從美國追蹤師學校學到的。一九七八年美國著名的野外求生專家湯姆布朗二世（Tom Brown Jr.）在紐澤西州創建追蹤師學校，教授傳承自阿帕契印第安族的追蹤、自然和求生等，與自然共生共處的智慧，古老的部落文化滋養著與自然隔絕的現代心靈。

拿著槳，讓獨木舟與海浪成九十度垂直才不會翻船，整艘船從浪頭躍起再落下，夕陽西下，海鳥盤旋海面覓食，無盡的大海不是阻隔，而是便利的航道，雖然在台灣出生長大，第一次感受到南島民族的遼闊。

隔天一早，搭船到將軍嶼，離島中的離島，面積不到兩平方公里，我想潛水，李後璁推薦葉生弘，他在將軍嶼設立「島澳七七」專業潛水中心，剛好加入南方四島之旅。南方四島於二○一四年掛牌，是覆蓋率高的珊瑚和潮間帶知名的海洋國家公園。

中午趁吃飯前，在東嶼坪碼頭浮潛，穿著泳裝，僅帶著面鏡和呼吸管就下水，寶藍色的霓虹雀鯛和小蝶魚在清澈海水中搖曳。下午，在東吉嶼外海浮潛，就需要防寒衣和救生衣全套裝備。澎湖的夏天，溫暖的黑潮支流和南中國海季風流與冰冷的沿岸冷流在此交匯，海流強勁，冷暖流產生豐富的浮游生物，滋養魚群，珊瑚種類豐富，互相競爭爭取陽光，海底花園美不勝收，尤其是寶藍色的美麗軸孔珊瑚、翠綠的葉形表孔珊瑚和深紫色的趾形軸孔珊瑚，在水光魚影中閃爍。

在東吉嶼遇到國家公園警察蕭再泉，他誓死守護海洋生態，取締違法捕魚，呼籲把南方四島畫為禁漁區，才能帶動澎湖的觀光與漁業永續發展。

回到將軍嶼，讓疲憊的身心好好休息。

日出！喜歡早起，等待萬籟俱靜到眾鳥歡唱的時刻，再度浮潛，在潮間帶看到一隻搖搖擺擺的河豚，太可愛了！浪濤一陣又一陣洗滌心靈，在人多的地方住久了，很容易受到集體欲望影響，求快求量，回到大自然，不論是山林或是海洋，都是夠了就好；明天，太陽依然昇起。

在將軍嶼嘗試岸潛，背氣瓶和潛水裝備下水，果然如阿弘所說，出現了十公尺大的鐘型微孔珊瑚和團狀微孔珊瑚，百歲大珊瑚在海中看起來很壯觀，魚兒的一○一大樓，而且好幾棟；紅嬌鳳凰螺有眼睛、躲在珊瑚裡的老鼠斑和鸚哥魚、埋在星砂裡的筍螺、漂曳的各式蝶魚和石斑，都是第一次看到！

可惜一開始沒做好耳壓平衡，竟在海底噁吐，隔天到衛生所就醫，發現是耳膜破裂，先點抗生素避免感染。

離開將軍嶼，看到停滿漁船的港口逐漸遠離，還有島澳七七的標誌，阿弘這個返鄉十二年的遊子，一點一滴，把禁採珊瑚沒落的小島變成專業潛水中心。島民、潛客、教練、打工換宿的年輕人，白天出海，晚上聚集在港口，釣魚烤肉喝啤酒，無限暢快。

回到台中，整個人昏昏沉沉，為了海洋洗禮付出慘痛代價，中耳泡了海水引發急性中耳炎，一個星期還在流血，持續吃抗生素和點藥，醫生說重要的是自癒能力。夥伴存青開玩笑說：「劉國松老師七十多歲為了看聖母峰，在基地營流連三個多小時，後來左耳失聰，他常自嘲用左耳換了西藏雪山系列。希望你不要為了看海太慘烈，面對先天身體障礙，轉換成創作熱情，依然能像貝多芬創作動人作品，你的海洋心象系列有無限的可能性。」

睡睡醒醒，經過國美館，看到台灣美術雙年展的主題是「一座島嶼的可能性」，藝術家藉由周遭的生活表達對台灣島嶼的認同感，這次海洋洗禮，隱隱有一股能量，暗潮洶湧，寫下一首詩：

〈如魚〉

「如魚不能得水

不如，關上耳朵

不理陸地的塵囂

記憶的潮水偏偏穿透

耳膜，拍打

七大洲五大洋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