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陳偉哲
熄燈
有時還真想熄掉體內那盞燈。漆黑良久,孤獨愈長愈濃,心跳被放大好幾倍。壟斷了生活作息的短短六小時內,我受用室內的回音。壁虎交配的暗號交集在風扇亢奮自轉之中,多了分暈眩。
翹首,天花板會裂開一細縫,星圖流進來打製成睡眠的意義。剛跑廚房倒杯鮮奶解渴,乳糖正發揮它的催眠效應,迷迷糊糊上床去。我將頭緊靠牆角,彷彿把握天涯一般踏實,然後開始回想今日的對與錯。
我生性膽怯,最怕得罪身邊的人。偶爾還替明天的鋪路精打細算,不敢輕舉妄動,尤其是近期經濟不景氣,工作效率更是保住飯碗唯一標準。
熄燈以後,世界愈是清楚,就像我們半夜爬起身來到山坡上觀星。那刻早上犯過的錯通通被星火眨動眨動就燃燒成灰。其實,世事不曾擁有永恆。
人行道
旅行時地圖繁複路線如謎。
早晨來到一條格外清靜的人行道,全城正休克。車輛稀少,這裡的時間被撥慢幾倍。店屋安穩睡著,三兩隻野狗夢遊,世界頓時是一瓶豐滿沙漏,使勁摔完體內的沙漠就可翻醒過來。
我相信在異地迷路總會雨過天晴的。我們走的路不死,道路衍生道路,徒步無止境卻感覺不出地球是圓體。抵達岔路之際,我們趁機重溫方向感,像剛學會走路的小孩一般稚氣。
人行道上偶爾出現單車騎士。我羡慕齒輪之間的兩輪代步。目送他們遠去的背影,發現柏油路表面所留下的胎痕,極像郵票上彎曲的郵戳,有點紀念的價值美觀,也有缺陷的遺憾。
當交通燈轉紅,行人進入暫停模式。喘息之餘吸幾口廢氣,調和心跳再繼續把旅程走透透,像一座不曾穿衣的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