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四月，高等法院對一夜連殺妻女三人的兇手張鶴齡，從死刑改判無期徒刑，讓張死裡逃生，引發外界指責判決不符人民感情和期待，但對合議庭法官為什麼會做出這樣判決並未深究。

二○○六年汐止男子張鶴齡，聽從情婦蘇玉真教唆，用乙醚悶殺太太和兩名女兒。對張殺害兩名女兒部分，一審到更四審，張被判處六次死刑，今年四月二十九日，台灣高等法院更五審，改判二次無期徒刑。

讓張鶴齡死裡逃生的原因是，合議庭法官依警察大學心理鑑定報告認為，張行兇前無前科，臨時起意殺害兩名女兒，事後反悔，有教化可能。

高院更三審，已經對張鶴齡殺害太太蔡亭宥部分，判處無期徒刑確定，加上更五審的判決，張鶴齡可說暫逃死刑。

本案已第六次上訴最高法院，未來將有兩種結果，一是、最高法院駁回上訴，張就無期徒刑定讞，逃過一死。二是、最高法院再撤銷，第六次發回高院更審，張生死未卜。

判決一出，參與偵辦命案的檢察官說：「實在無法接受，殺三人還不判死刑，難道要像鄭捷殺四人才判死刑？」信仰佛教的大學教授撰文從因果關係直指，張鶴齡連殺妻女三人，罪大惡極，法官居然不判死刑，簡直「腦殘級判決」。

為探究法官做此判決的原因，我訪談合議庭法官，我以法官為第一人稱，還原談話內容。

法官：二十多年的審判經驗，讓我相信因果。審理案件時，如果我畏人言，討好大眾，做出迎合輿論，卻不利被告的判決，雖能免於批評的壓力，但不公正的惡果，終究會回到我身上，因此我注意所有不利或有利於被告證據，盡力做出無愧於心的判決。

看完張鶴齡的犯罪證據，我很好奇他是怎麼樣的人，竟然一夜連殺三人，一個枕邊人、兩個血親骨肉。開庭時我仔細觀察發現，張鶴齡是軟弱、沒有主見的男人。相對於情婦蘇玉真，張鶴齡是絕對弱勢，唯蘇女之命是從。

蘇女早在二○○五年間，就唆使張鶴齡殺害元配蔡亭宥，張找藉口拖延一年，其中一個藉口是，在暑假行兇以避開女兒，兩個女兒會去外婆家過暑假。

但最後張仍聽蘇女之命，潛回家行兇。張每做完一個步驟，就撥手機向蘇女報告進度。例如「我潛進家了」、「悶死她了」可見多麼畏懼蘇女。

張鶴齡殺了太太，驚醒大女兒和小女兒，張見事跡敗露，連父親的角色都掛不住，他慌了，捂住女兒的口鼻說：「爸爸對不起你！」事後他十分後悔，每次開庭，都承認是一個無法保護女兒的失敗父親。

我們討論他殺死兩個女兒該怎麼判刑？刑法規定，殺害直系尊親屬（長輩）可加重其刑，最重可判處死刑；殺害直系卑親屬（晚輩）沒有加重其刑的規定。

再依刑法第五十七條考量行兇時的動機、受到刺激、目的地，行兇手段和所生的危害之後，我們認為張鶴齡殺妻的「罪質」惡性比較重，兩人因張外遇爭吵感情不睦，張懷著恨意預謀殺妻。相形之下，張殺女兒的「罪質」惡性較輕，因為親友都說他愛兩個女兒。他不是在預謀和懷著恨意的情況下殺女兒。既然張殺妻只判處無期徒刑，那麼犯罪惡性較輕的殺女兒又如何判得更重（死刑）？所以，只能判處無期徒刑。

我國刑法規定，一罪一罰，張鶴齡殺妻女三人，從過程來看，是獨立行為，必須分別量刑。無期徒刑（殺妻）＋無期徒刑（殺長女）＋無期徒刑（殺幼女）＝無期徒刑。

從法官的談話，可以歸納出一個重點：外界以張鶴齡一夜連殺三妻女，三條人命的整體立場看命案，認為張罪不可恕；法官則從一罪一罰的角度，將張殺妻、殺女的犯罪惡性，分別放在量刑天秤上論斤秤兩做出判決。

你贊成法官的說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