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鄭慧慈 政大阿語系系主任
一位友人駐外期間經常上網蒐集笑話,他花了很多工夫,裝訂一本「笑話集」,內容包羅萬象,許多是穿插著歷史史實。每次應酬前,他會熟記數則,在外賓面前也會將笑話翻譯成英文,屢試不爽的博得群眾喝采,人人讚賞他滿腹經綸,久而久之成為眾人所謂EQ最高的君子,他沒有耀人的學經歷與涵養,職場上卻一帆風順。這本寶典是他二十年來的生命導師,我戲稱他是「一書走人生」。
統計數字顯示,台灣念書的人逐漸在減少,遠不及西方先進國家或近在咫尺的日本。擁有輝煌文明的民族,腦後古老的神經似乎厭倦了樹木的味道,華人如此,阿拉伯人也如此。
當今阿拉伯各國政府為了鼓勵人們看書採取許多措施,譬如約旦設立「全民讀書」圖書館,出版大量具創意的圖書,以非常低廉的價格出售,讓人人都能買得起。全國並推行「活動圖書館」,遍及偏遠的地區,讓所有孩童都有書可讀,養成他們讀書的習慣。約旦政府每年發掘有創意的作家,給予獎勵,頒發國王獎。又如科威特長期來致力於發行系列思想創意的傑出作品,譬如《知識世界》百科全書三百九十冊,並發行區域性和世界性的文化雜誌,數量相當龐大。台灣長久以來在各級學校發起讀書運動,鼓勵學子養成閱讀的習慣。換言之,政府得透過一定的手段,督促學生看書,其隱憂可見一般。然而,閱讀是自發性的行為,步入社會之後,多數人很少看書。
書籍對華人而言猶如自己的血親骨肉,因為他們發明奠定人類文明發展基礎的造紙術。書籍對阿拉伯人而言未嘗不是如此,阿拉伯人在八世紀怛羅斯之役俘虜兩萬多華人到阿拉伯國家為奴,其中便包含許多紙匠,造紙技術因此傳到阿拉伯本土。阿拉伯人在巴格達改良造紙術,傳播到伊斯蘭疆域的各大城市,譬如開羅、大馬士革和哥多華,經由這些地方傳至歐洲,促進歐洲文藝的發展。大馬士革當時是歐洲和小亞細亞紙張的來源,為了降低紙價,他們開發出使用亞麻製造,能捲起來的紙張,其成本比用樹木製造的紙便宜一半。他們更進一步發展出用棉紙來代替亞麻紙。當時的書店便稱之為「紙商」,其工作包含謄寫、校對、裝訂及販賣紙、筆、墨等。許多的文人、思想家流連於書店,書店更設有咖啡室,猶如今日台灣天下文化的93巷人文空間,充滿了書香與蘋果派的肉桂香氣。這些書店成為文人聚會所,許多學術座談在此舉行。
中世紀有「百科全書」尊稱的賈希茲(Al-Jahiz),是愛書人的表率。書將他塑造成詼諧、可愛而不朽的大師,至今無人能超越。他年少便養成每日閱讀一、二本書從不間斷的習慣,為了看書他還租下書店,盡情飽覽群書。他曾掌管文書部三日便掛冠而去,只因不捨放棄畢生的閱讀習慣。他對書的描述是「書是能裝在衣袖裡的花園;它為逝者發聲、為生者立說。你如何能擁有一位你安睡它才睡,只說你喜悅之事的朋友?它是地表最安全的,是最能守密的。」賈希茲最終也死在他最愛的書堆裡。
書對賈希茲而言更是精湛的建築師,它能在心底建造天堂,讓他擁有充滿靈光的通透視野,洞悉人類深邃眼眸背後的世界,透視遙遠天際的含藏。它更是雕塑師,讓他的身心與天地融合,生命充滿喜悅。更重要的是,「愛書」的個性使他的作品字字珠璣,豐富閱讀者的每一個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