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陳牧雨

在文學中，除了詩詞，戲曲也常提及牡丹。其中最有名的當屬明代湯顯祖所寫的《牡丹亭》。

牡丹亭劇本裡一開始的「遊園」一段，就是描述女主角杜麗娘到花園牡丹亭散心，看到裡亭旁的牡丹花開在殘破的角落，於是有了這麼一句非常有名的唱詞：「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故事就是這樣展開，但後來的發展，其實與牡丹並沒有甚麼重要的關聯，只是中國人一提到花園，自是缺不了牡丹，亭子旁種了牡丹，亭子自然也就以牡丹為名了！

另外，歷史上對牡丹花做科學性的調查及紀錄的「牡丹花譜」也很多。而且大都由文人操筆。

根據記載，歐陽修在洛陽作推官時，發現「洛陽之俗，大抵好花。春時，城中無貴賤，皆插花，雖負擔者亦然。花開時，士庶競為遊遨。」

歐陽修被這種盛況給感動了，於是遍訪民間，將洛陽牡丹花的歷史、栽培、品種，以及風俗民情作了詳盡的記錄，寫成了我國第一部牡丹花專著《洛陽牡丹記》。

後來又一宋人周師厚，於神宗熙寧三年三月路過洛陽，「始得遊精藍名圃，賞及牡丹，然後信向之所聞為不虛矣。」元豐四年，又一次來到洛陽，他看到李德裕的《平泉山居草木記》、歐陽修的《洛陽牡丹記》等花譜，就按照這些文字記載，在洛陽各處尋訪不同的花品，元豐五年二月，也寫成了另一本《洛陽牡丹記》。

有愛國詩人之稱的陸游，曾多次春遊四川彭縣的丹景山及當地民間，稱「牡丹在中州，洛陽為第一；在蜀，天彭為第一。天彭之花，皆不詳其所自出」、「大抵花品近百種。」於是，他也寫了一本《天彭牡丹譜》。

除了文學，以牡丹為題材的繪畫作品也不少，幾乎古代凡花鳥畫家，都畫過牡丹。

五代時期的花鳥名家徐熙，有一幅非常有名的〈玉堂富貴圖〉，畫的內容有玉蘭花及海棠，故稱「玉堂」，至於「富貴」當然就是牡丹了！再加上鳥雀及錦雞，真是富麗吉祥至極。

雖然畫史上徐熙號稱「野逸」，用以對比同時畫家黃荃的〈黃家富貴〉，但就這幅畫來說，表現出來的畫意，其實是非常富貴繁華的！

歷代畫牡丹花的名手輩出，但大都以工筆技法表現者較多，直到明代，才漸漸出現潑墨寫意的牡丹畫。這種技法讓牡丹畫逐漸脫離了富貴的象徵，進而顯現出文人清淡高雅及瀟灑的風格。

這種潑墨大寫意的牡丹畫，以明代徐渭為濫觴。徐渭並有〈牡丹詩〉：

「五十八年貧賤身，何曾妄念洛陽春？不然豈少胭脂在，富貴花將墨寫神。」

不敢妄念洛陽牡丹，所以把富貴花用墨寫其神。既是寫其神，所以以簡筆潑墨為主要技法，色彩也不用了，用墨就好，這當然有別於精細華麗的工筆畫。

我曾在畫冊上看過清朝黃慎的一幅牡丹圖，簡筆寫意到極點，初看完全不知道畫的是甚麼？後來看到畫面上的落款才恍然大悟，難怪鄭板橋會說他：「畫到神情飄沒處，更無真象有真情。」形容得真傳神。

畫上的款是這樣的：「故人過我草堂東，不問明朝米甕空；擎著燭台成習氣，揭簾先照鶴翎紅。」

「鶴翎紅」是牡丹的一個品種。宋歐陽修《洛陽牡丹記》：「鶴翎紅者，多葉花，其末白而本肉紅，如鴻鵠羽色。」

不問明朝有米否？先惦念著「鶴翎紅」，正道出了文人寧空腹也要養花的浪漫與執著，不過也顯現出文人面對生活困頓，卻束手無策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