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李祖翔

他能穿越時空、捕捉親人容貌！走過半世紀的肖像畫家黃明輝，不只畫得比照片好，還能驚人地再現已逝者最好的氣色，他古意的說：「只要客人有要求，都能畫。」

位於台北故宮路的畫室，有幅栩栩如生、尚未完工的肖像令人驚奇，雖然五官與背景都和一旁夾著的泛黃相片如出一轍，卻更加生動、有光采，原來黃明輝特有的本事，就是為冷漠的影像添加笑容，將削瘦的身形回復豐腴，連失焦的雙眼也能炯炯有神，而這些並非憑空想像，是客人回憶後，他再以七至十個工作天根據肌肉向量模擬出的，無論何種條件，就算是換髮型、換衣服都OK。

無師自通 畫活老相片

「你又不認識那些人，怎麼畫得如此真切？」問及這個問題，他笑說：「觀察比例、肌肉和光線明暗就可以知道怎麼變化。」說來簡單，但只要電視播過、報紙刊過，經他雙眼一看，就能呈現，躍然紙上！畫人物需要深厚的基本功，不是人人都敢挑戰，黃明輝卻無師自通，畫出名聲，有藝校學生請他幫忙挽救美術成績，大學教授及企業董事長都請他指點。

黃明輝的技法主要學自書本，是以書為師，「父母過世後我就北上謀職，當時才小學畢業。雖然在設計公司工作，公司只讓我自行摸索，沒有傳授什麼，但我一有空檔就到牯嶺街舊書攤買書，至今和美術相關的藏書，我估計比圖書館還多。」愛書成痴的他，常被女兒念，書都打包、堆滿倉庫了，所以出門蒐集題材時，一定叮囑自己：別帶錢。

走過興衰 堅持對的路

不諳英文，更不識日文、義大利文，難不倒有智慧的他，僅僅圖片已夠黃明輝奠定基礎。十九歲，正式出師，技藝精湛，相比一張四、五百元的照片，藝術賞玩家願意以一至二萬元購買他的畫，平均一天能賺兩千元，工作應接不暇，買最多的是外國企業家。

隨著時代更迭、照相技術興起，輝煌時代過去，感嘆這行不好賺的同業紛紛轉行，黃明輝依然緊握畫筆，窩在小小畫室，畫一天算一天，堅持做喜歡做的。由於房租太貴，畫室也搬過家。

有人問他：「肖像市場沒落了，要不要去國外發展？」他笑答：「我太愛台灣了，何況世界有名的風景都畫過，何必再去？」能生存、希望家庭生活品質好，是黃明輝畫畫的理由之一，但賺錢遠遠比不上「愛畫」的念頭，他也說，人生未必要賺很多錢或當大老闆，慶幸自己選了一條正確的路。

畫累了就休息，黃明輝從不覺得一個人在畫室獨處是寂寞的，每分鐘他都用心在畫，「我不曾因為煩躁停筆，畫畫也算練心，我已經練到心很平靜。」不只颱風、生病要畫，他畫客人要的，也畫自己感興趣的。

留住歷史 什麼都想畫

雷根、布希、歐巴馬，國父孫中山、蔣中正、李登輝、陳水扁和馬英九都是他的練習對象，還有年輕人在畫室看到演員潘迎紫的圖，忍不住說：「這麼有氣質的人是誰？」也有為藝人孫越叔叔年輕時帥氣的模樣嘖嘖稱奇，黃明輝即打開歷史話匣子。「相比照片，畫是永不褪色的。」無論歷經幾個年代，畫不會因為審美觀的不同而沒落。每個月，黃明輝能畫四張人像，一筆一畫像用生命創造生命。

「除了人像，還想畫什麼？」聽到提問，他忍不住糾正：「不是還想畫什麼，是我什麼都想畫。」他的思想另類，承接的案子讓人難想像，在有限的市場中，他代筆過「追女生要用的素描」、學校作業，甚至關公像；去年底他就繪製一幅關公像，黃明輝解釋：「我十九歲畫過一張，賣掉了，朋友念念不忘，現在讓我再畫一次。」不過他不認為經過五十年，畫功更爐火純青，他笑笑、得意的說，「十九歲已臻巔峰，此後都是巔峰了。」

少有人像黃明輝一樣，任何決定、舉止都有獨特意義與故事，例如喜歡「分享好吃的雞蛋給訪客」，蛋來自用畫換來的鬥雞，而他樂於分享。現在，只希望有人繼承技法，不限條件、資質，相比能力，更重視想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