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思坊
即將告別住了四年半的公寓,往人生旅途的下一個驛站前進。
原本的公寓有一大片落地窗,窗外是整排的綠樹,清晨被密霧緊緊包圍。黃昏時,鄰居的貓則從樹下散步而來,輕敲窗戶,討吃點心。我對公寓環境的瞭解,就像背誦化學元素表般順暢無礙。想到要離開,總是萬分不捨。
四年來累積的物品實在不少:二十五箱厚重的書,滿櫃的衣物,唯有廚房用品還算輕簡。陸續送出幾袋衣物,以為已經做了最大的斷捨,但隨著搬家日期的迫近,幾次回眸,竟可從僅剩不多的物件中,清出更多的非必要品。這樣「微積分式」的清理過程,逼著我對生活的細節產生精密的剖析。氾濫的物質欲望反映的多是對生活的焦慮,對壓力的不適。到頭來,真心覺得重要的事物根本寥寥無幾。
我將好幾箱狀況良好的衣物、吉他與小家電送進了非營利機構,他們將販賣捐贈物品的營收,用來協助貧苦家庭和街友。倉庫裡成箱地堆著待分類的物品,但走進前面的店鋪,卻是另一番生氣凜然的風景。
那是個不折不扣的金銀島,堆疊著過於熟爛的文明殘渣。
整面牆展示著各種被淘汰的影碟播放機,互相壓疊著,像是後現代裝置藝術。再過去一點,一位老先生正嘗試扭轉老舊收音機的頻道(根本是古老神話裡才存在的物品),當今流行歌手Selena Gomez的舞曲卻忽從廢鐵一般的盒子奔流而出。身後的那對越南夫妻,則露出等待孔雀開屏的欣喜神情,輕輕展開一套雕琢精美的紅木杯架。
而我,發現了一個尺寸適切的實木盒,想用此收納我的精油瓶。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它,裡面沒有藏寶地圖,沒有金幣銀幣,但或許曾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把年輕時愛人寄予她的信,都仔細完好地藏匿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