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溫風燈
我是鮮少坐火車的。
離家近兩公里就有一小小車站,該站屬於內灣支線、無售票亭售票員……僅一側的月台的「上員站」。但要到此必經彎曲的陡坡,對靠步行和腳踏車又揹著書包的學生,成為相當吃力又費時的回家路途。
升高中的那個秋天,有好幾次為了省幾塊錢車資,當補教名師一說「下課」,便抓緊書包衝向典雅卻不失氣派的古董大站,好在腳程夠敏捷,還有時間可投幣買票,但大多還是先知會站務員,再瞬身為忍者,如風如影躍上關門前的區間車。接著就是區間披著黑夜,駛離交錯的鐵軌,飄渺的城市燈火照映著一節節沉沉車廂。我的目光默默投向窗外的月台,凝視狼狽的自己,試著回想學到什麼解題技巧、抄下必考單字,卻被喀拉──喀拉──吞沒。還有力氣的時候會去找車長補票,不然就是下車才補。夢與醒之間從書包撈出手表,覺得只有時間是靜的,估算自己闔眼的可能。
這時下站的都是穿著制服的學生,日光燈沒有幾盞亮,尚無叫得出名的面孔,比較熟那位已經不在星期三補習。他們各自被人載走前,我調整好肩帶,快步走下月台,開始當晚第二次的衝刺。而區間車繼續著,直至種樹山櫻花的末站。
當山櫻花開得豔紫,繳交最後一科試卷紙,以火車通學的時光就此停開,在金石堂徘徊到打烊,等父親下班順路接走我。接走因補習沒有夜間校車的高中生涯。
畢業後支線因政策的工程需要,停駛了前一段,「上員站」也被迫休養好幾年。期間早習慣自己騎車代步。然,什麼時候重新行駛已經無法確定年分,是遠來的親戚突然想去內灣走走,才曉得支線早已恢復全面通車。
我便載著阿婆到「上員站」。久別的上員站依舊只是個月台,不過多增添幾張椅子及二手的沙發,與立著的時刻表。
火車來了,以一身卡通彩繪歡欣進站,「啊!阿婆,內灣的火車變得『凍靚』耶!」阿婆笑笑回我。扶著她進入車廂,更驚訝裡面的設計亦充滿的童趣。離站之際,一度感到蒼白的小站,在我的眼前逐漸紅潤、溫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