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淑儀

小時候看著電視劇，我們總會直覺地問大人：「誰是壞人？」彷彿知道誰是壞人之後，就可以安心地待在好人那一邊，看壞人如何逞壞、自食惡果：那是於我無關的世界，誰叫他是壞人呢？

這世界非黑即白，昭然若揭，那時單純的心還不曾想到，壞人也是從人生的選擇開始的。

《無間道》第二集和第三集都看完了。原來第一集是總結，第二集是前傳，第三集是釋義加新證，具有考據的意義。第一集好看在於推敲的過程中，鬥爭的縫隙裡人心的變化；第二集則更加極致，將亦邪亦正的選擇與命運連結起來，說明為何這些人後來如此的原來樣貌；第三集則不過在補足第一集的縫隙、解釋那些眼光、想法與作法，還有扭捏的愛情故事……顯得後繼無力，故事本身算是死了，只剩精神分裂。

第二集裡每個人都是一個無間道的故事，沒有救贖，無間斷受苦。於人間，走在中間邊緣的道路，每個人都想當好人，但是命運不由人，命運決定出身，選擇又決定命運，這些人既是被迫、也是主動選擇。戲劇不過是呈現給我們最極致的那一面，其實說穿了，他們何嘗不是我們心裡的一個影子，誰不是亦正亦邪？而為何佛經上又說「有身皆苦」呢？

舊時代都有單純美好的信念，無間道裡也有個時間軸，愈迫近九七格局就愈殘破，當一切正面輝煌或頹敗心念都面臨消亡時，大家都期待「重新開始」。但重新開始，看得出來不過是表面的光鮮亮麗，見不得光依然走在無間道上，演到最熾烈的莫過於「琛哥」這個角色，永遠活在懷疑與算計之中，永遠的黑吃黑，今日與你肝膽相照，明日就讓你血濺土地。生命活到這樣，已經是麻木無知覺的人生了。所以第三集裡劉建明走上精神分裂的狀態，並不是不可理解的。

一切信任破滅，即是步入「無間」命運的開始。因為選擇了命運，命運便開始擺布，他們總說再也回不了頭，直至最後，「出來混的，最後總是要還的」。大結局是最黑的和被懷疑是黑的兩個香港人都死了，臥底的只剩一個來自中國的警探。他去探望所有應該是「正義之士」的警員。

這樣的戲除了鋪陳人生選擇與命運的關係，對應時代，難道不是一種反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