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沙子
猶記幾年前,我背著小兒子,右手牽著大兒子,左手摸著口袋裡僅剩的五十元銅板,三個人走過超商,兒子定睛在透明玻璃窗裡琳瑯滿目的包裝零食,city coffee飄盪著濃郁的音符牽引著我的嗅覺,忍不住真想進去犒賞自己。
是月底的當天,得到下午三點多,先生的戶頭才會轉進薪資,但現在才是早晨時間,不到最後關頭,我是不會花掉這五十元的。
我總盼望有那麼一天,錢包裡隨時隨地都有剩餘的錢,讓生活富足而游刃有餘。
很難想像,幾年後這個願望真的實現了。現在每一天隨時打開錢包,總是有著剩餘的錢,偶爾是千元大鈔,有時是五百元或百元鈔;可以隨時犒賞自己,朋友一邀約就答應著去吃大餐,甚且大家一揪團,只要是心中想要的,都能毫無顧忌地參一腳採購。
我在剩餘的金錢中,追求充裕的物質生活,漸漸地,我迷失了自己。
以前,一領薪水,不到幾天光景,每筆錢各往其所,所剩無幾,然後咬緊牙根強撐到月底。接近月底,總是一再伸手緊握著那僅存的五十元或百元,然後真誠地感恩菩薩護佑家人的健康和出入平安,而沒有其他額外的支出與借貸。
南部娘家供我的米菜油鹽是我最需要的開伙食材,一菜一葉一粒米一滴油都彌足珍貴。除了朋友婚宴,不曾出入餐廳,惜福、簡約得「不食人間煙火」。
簡約的粗茶淡飯裡,曾經喉頭吞著「貧賤夫妻百世哀」的悲涼,也徘徊在中低收入戶門檻邊緣;但我總是感恩,含辛涕淚,終於攜手走過。
不知多久,心中不再燃起感恩惜福的念頭。櫥櫃裡堆著長了米蟲的稻米;外食的便利,忽略南部寄來的蔬果,任憑菜葉由綠到黃,熟到爛,然後變成廚餘,我看見自己人性的墮落。
父母親務農的生活,每月的剩餘其實不多;卻可以在幾年之間,存下一筆定存,堅持「現在孩子念書正需要用到錢哪」地要我收下。
曾經期盼的剩餘,卻隨興地闊綽揮霍,不知覺中,「想要」的欲望像黑洞深深吸引著我一步步踏入無盡頭的深淵。
其實我剩餘的,遠遠超出父母所剩餘的,但我卻跟以前一樣,僅足以滿一家四口之溫飽。
原來富足與否,不在剩餘的多寡,而在於能否堅持身心靈的簡約和儉樸的生活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