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沙子

生兒育女是人生大事，生產更是重要的第一關，台語俗諺說：「生得過麻油香，生袂過四塊板。」而穩固的母體，就是胎兒健康的保障。

生平第一次住院，就是為了安胎，而且一住就是兩個月以上。我躺在病床上，打著最高劑量的安胎藥，有段時間還插著尿管，不適的生理與不安的情緒如影隨形，每分每秒都很忐忑，一直告訴肚子裡的孩子：「不用急，時間到了再出來喔！」好不容易熬到了三十七周，才在醫生安排下安全「卸貨」。

有了第一次安胎的經驗，第二次便決定安心地住在醫院，從家裡帶了一堆書，每天念誦《普門品》，減輕心中的擔心與煩躁。只不過二十六周就破水的我，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有時家人有事延誤了，還得麻煩醫護人員幫我傾倒排泄物。

至於健保房的另外兩個床位，每三、四天就換個主角，也有像我一樣早期破水或安胎的媽媽，但她們往往情況一穩定便出院了。

納莉颱風來襲那晚，有位懷孕快足月的太太，下半身被土石流埋住，急救後雖無大礙，但她的先生卻已往生。因家人全到殯儀館善後了，當晚，幾個護理人員細心地幫那位傷心的媽媽擦澡、更衣，輔導人員也前來陪伴，且隔天一早便將她轉入單人房；只因為我和同房的安胎媽媽，可能受到悲傷情緒的影響，陸續出現了宮縮現象。那時我才明白，護理人員竟需要如此細心敏銳。

還有有位高齡媽媽生了個兔唇兒，質疑產檢時醫生沒能及早告知，醫生心平氣和地解釋，護理師則忙上忙下地通知整型外科醫師前來會診，並幫忙連絡小兒科等相關門診。即使面對家屬的質疑與不諒解，他們依然能體諒病患的心情，概括承受並幫忙解決。

另一位即將出院的媽咪抱著孩子不斷啜泣，原來是嬰兒心臟有個小破洞，必須持續追蹤。忙碌的護理師們抽出零碎的時間輪番上陣安慰，並提供日後就醫的相關訊息，還把順序流程一一寫清楚，囑咐她不用擔心，好好坐月子。

還有一位年輕媽咪輕鬆生了第三胎，一生完就往各層樓串門子，護士還得邊巡房邊廣播找人；也有不想餵母奶的，藉由裝睡或躲廁所來迴避母嬰同室，護士們一天得關心好幾回，希望她能在出院前學好哺乳的課題；更有不少雞同鴨講、比手劃腳的外籍媽咪，但醫護人員總是耐心地指導她們產後護理課程。

更有四代同堂一行十幾人，來病房與產婦一同吃補，極其低調卻熱鬧萬分，我永遠記得那一晚，醫護人員一同分享這一家人的幸福，腳步輕快且表情愉悅的模樣；也常在午夜夢迴時，被產婦哀痛的慘叫聲驚醒，但在痛徹心扉之後，當宏亮的哭聲從醫院迴廊傳來，除了新生的感動，更有家人們的歡呼雀躍。

忙碌的三班制護理師，每天例行的巡房工作，除了幫產婦量血壓時的寒暄問候、測胎兒心跳的解說，還得解答各種疑難雜症，加上隨時有產婦入院，常常忙到沒時間歇息；假日還得到醫院考術科，或是參與急救技能等在職訓練。讓原本有職業倦怠的我，欣然領悟了「做一途，怨一途」的盲點，也更加珍惜自己的工作。

兩次的安胎過程，感謝醫療團隊對我的呵護與鼓勵，也提醒我「除非母體感染，否則再精密的儀器，永遠比不上子宮對胎兒的保護」，讓我能忍住疼痛，放下擔憂，挺到最後那一刻。

醫護人員對每個產婦耐心、盡責的照顧與安撫，不但讓胎兒平安，也讓產婦和家人身心皆平安，勇敢跨過生育難關，一起迎接新生的喜悅。如此恩情，我將永懷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