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菽蓁

你慢慢踩進去，沙子紛紛往你腳邊簇攏了過，用它的方式向你問：「好久不見！」熟悉的親切感在生溫，你又再度與沙漠見面。

像條寬廣的大河流在你的回憶裡，你不常想起沉默寡言的沙漠，但心裡常保有它深情的影子。為了此番一顧，彼此已歷經許多年月的等待，沙漠知道你來，有多麼不容易；它也知道你離開，就在你們相互顧盼之間！雖然你們不曾言語，但你是明白沙漠的……

沙漠喜歡把自己深深的隱藏起來，將無數個傷心的、快樂的、憤怒的、懷念的心情，都掩埋在它若無其事的外表下：心裡不捨著即將離去的身影，卻急急拭去他的腳印；見到了多年思念的人，嘴角揚起的微笑隨即在瞬間抹平；收起那因為不被了解而憤怒的吶喊；也刻意忘去歲月帶來的迷失與滄桑！所以它看似平和婉約，但又如此內斂與神祕。

看了太多人世間的興衰與悲歡，沙漠比誰都安靜──來到這裡，你也學會了它的沉默，這一路來，沙漠已經教會了你一些事：風吹走了前人的足跡，因此你無法依著他們走過的路尋來；你辛苦行來所烙下的腳印，轉眼無蹤跡，所以你找不到回去的路；你原想沙地久來歷經塵霜，必定是蒼老了，但你看到的沙漠卻年輕如昔；你猜它身處海角天涯，乍見故人前來，或有些許激動，但沙漠只是靜靜和你對望，任憑你，心中千言萬語也只能囁嚅那一句：「別後可好？」

終究你還是把話留在心中，因為溫柔的沙輕輕的圍攏過來，已經給了你回答。陽光熱情得讓你幾乎睜不開眼睛，但你還是看見沙漠盡頭有銀白色的水光粼粼，水上有舟楫帆影上下搖動，恍惚間你似乎聽到人聲嘈雜、十分忙碌，你以為前方就是世界的另一頭，只要你邁步往前便可跨越。但眼前柔軟的沙與耳邊熟悉的風告訴你：「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那只是你的心眼所映現的海市蜃樓！你的沙漠朋友這樣告訴你：既然世間如此虛妄不可信，不如讓眼前歸於平靜。

你有些失落但又有些慶幸，你失落於人生的不可掌握、擁有過也終將失去；但你慶幸：如果可以在眼前摧毀，必定能在將來重塑！

沙漠──如同生命中的許多故事，在轉眼間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