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滿佳

我是「佈老志工」，目前正陪伴一位七十三歲有輕度失憶的獨居長者，為拉進彼此的距離，我稱她「大姐」。

大姐受過高等教育，年輕時是跨國公司的英文祕書兼財務稽核，精明能幹。退休後開精品店，穿梭台、港、日三地選貨，因眼光精準品味獨到，贏得顧客信賴，獲利豐厚，一直過著辛苦賺錢痛快花錢的優遊單身貴族生活。這風光的過往，我每去一回就聽一回，已耳熟能詳了，但我仍本著以往聽失智老爸細說當年勇的耐心，光聽不插話，期盼她能在暢言中，看到我的認同，抒解內心的寂寥。

她也常提起，歷經割除四分之三胃部手術後，不僅傷及聽力和記憶力，後續的復健更讓她財產幾乎歸零。我安慰她，失去身外之物的錢財換得活命，簡單過活更自在，焉知非福。還開她玩笑，家徒四壁至少不用擔心小偷光顧，她居然說：「說的也是，真對不起得空手而歸的小偷！」

每遇她感慨自己年輕是女強人，老來竟孑然一身伶仃的活著受苦，不如早走了的好。我就開導她，人生美好的風景何其多，好好活著看盡再走不遲，況且生年不滿百，何苦自尋煩惱，常懷千歲憂呢！說完帶她出去走走，轉換情境，好把她從情緒低落的泥淖裡拉出來。

中秋節大姐生日，我送上一張生日卡，她驚喜的反覆翻看，直說以為她已被遺忘了。隨即卻感傷喟嘆，中秋一過一年又將過去，我告訴她人生七十才開始，她還年輕呢，讓我陪她把握大好年華開心度過。隔周再去時，發現卡片已貼在她三歲時拍的全家福照片旁邊，我很高興她接納我、視我同家人。

我十分珍惜認識大姐的緣分，她尋找東西的無措與拼接式的說話，讓我重溫和爸爸相處的時光，而說給她聽的話有時其實也在說給我自己聽。她像一面鏡子，觀照我即將到來的老年生活，我真心希望陪她平安跨過歲末，跨入健康的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