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看這隻獨角獸到底屬於誰，可是等了又等，始終不見人來。難道它是不小心從神話世界墜落，迷失在現實的街頭？

神話與現實

在街角看到一隻可愛的獨角獸，刻得像匹小馬，卻不是玩具；外貌很新，卻沒人管；獨自倚在細細的交通號誌桿上。或許主人把它暫時放在這兒去辦事，待會兒再來帶它回家？在只有車沒有人的巷口，這隻獨角獸的存在彷彿一種暗示，讓人充滿遐想。

獨角獸代表高貴與純潔，據說在希伯來人的《舊約聖經》中，就曾提過「長了一隻角的馬」。公元前三九八年，古希臘歷史學家克特西亞斯（Ctesias）在書中寫到：「獨角獸生活在印度、南亞次大陸，是一種野驢，身材與馬差不多大小，甚至更大。身體雪白，頭部呈深紅色，有一雙深藍的眼睛，前額正中長出一隻角，約有半公尺長。」印度文書也記載，獨角獸比羊大一點，其角具解毒作用。

在中世紀的歐洲神話中，獨角獸被描寫為單純、善良的生物，對人類十分友好，平時自由自在地徜徉於山林野外，可是聞到少女的體香，便會不由自主地靠近，渾然不知自己正步步邁向圈套。純真少女露出野蠻面目，殘忍地斬下獨角獸的角。失去一切魔力後，靈獸只能聽任獵人無情宰殺。據說，獨角獸最後一次被見到是在十七世紀末。由於人類的貪婪，它被大肆捕捉，徹底滅種。

一九八九年東歐劇變，匈牙利同大多數東歐國家一樣，經歷了由共產主義過度到市場自由化的過程，舉國經濟開始起飛。然而，資本主義的神話也有破滅時，二○○七年以降，匈牙利受到全球經濟危機影響，經濟迅速衰退，災情嚴重，直到現在依舊不樂觀。

想看看這隻獨角獸到底屬於誰，可是等了又等，始終不見人來。難道它是不小心從神話世界墜落，迷失在現實的街頭？天氣愈來愈熱，我只好按下快門，繼續旅程。在世界各地穿梭行走的我，是否也會在回憶中迷路？

我的貴人

有一年到尚．杜傑德的出生地度周末，在那四周都是大蒜田的老農舍裡，他把我們一家三口首度造訪水之堡攝影藝廊的合照擺在客廳火爐台上，我這才知道，他已視我們為家人了。

「水之堡」原是法國舊時代每個城市都有的機構，等於是將城外河水引入城內的水利設施。有了自來水後，這種類似燈塔、又像堡壘，裡面還有大水車的建築就成了無用的空間。各城市陸續將其拆除改建，全法國境內就只剩下兩座，土魯斯這座正是其中之一。它當然也是用紅磚砌成的，造型與色澤都格外出色，一直被政府單位細心維護著。

一九七四年，杜傑德想把美國攝影家拉夫．吉卜生（Ralph Gibson）的展覽引進土魯斯，苦尋場地不獲，求助於市政府。市長告訴他，美術館及所有公共空間的檔期早就排滿了，唯一閒置之處就是「水之堡」。結果展覽大為成功，展出效果且因那別具一格的圓形空間、紅磚牆而格外有味道。市府放心地將這座古蹟交給杜傑德辦攝影藝廊，「水之堡」也成為土魯斯市民，乃至於國際攝影愛好者最常參觀的展覽場所之一。

在我一九九○年初次造訪時，水之堡攝影藝廊已成立了十六年，從未間斷地舉行了兩百多個攝影展，收藏了幾乎所有史上攝影大師的名作。由於展出水平始終維持罕見的高度，「水之堡」遂被公認為世界最重要的影像殿堂之一。

我從不敢夢想能在這裡展出，因緣卻是如此不可思議。杜老爹的厚愛促成我於一九九四年八月在此舉行個展，並出專刊。開幕的前一天晚上，布展工作告一段落，杜老爹與內人袁瑤瑤開心地在展覽大海報前的沙發上小歇。我舉起相機，向我生命中的兩位貴人致敬。

直線屬於人類，

曲線屬於上帝

對很多人來說，巴塞隆納最大的誘因就是高第的建築。全世界大概沒有第二個建築師可以跟一座城市結合的如此密切了，他和弟子的傑作四處可見，特色是波浪狀、色彩繽紛、外型如雕塑，避免直線或任何硬邦邦的角度。這位建築奇才的名言即是：「直線屬於人類，曲線屬於上帝。」

巴塞隆納無可取代的地標就是聖家堂（La Sagrada Família）。高聳入天的尖塔遠遠就看見了，走近些，某些部分簡直就像頑童在沙灘上搞出來的把戲。記得我們小時候最愛捧起溼潤的沙奔往乾灘，讓沙從掌縫中淋下來。幾個小孩樂此不疲地來回跑，沙塔愈堆愈高，童話中的城堡便在追逐與嬉戲中完成了。

孩子們的沙堡隔天就會被漲潮沖走，聖家堂卻在高第去世後依然逐步照著他的構想與設計興建著。誕生於一八五二年的高第終生未婚，生命中的四十三年歲月都貢獻於這偉大的作品，最後還乾脆搬到工地。一九二六年，衣衫破舊的他在街上遭電車撞倒，被路人當作流浪漢送到醫院。三天後他去世，大家才認出，原來那是高第大師。

從一八八二年開始動工的聖家堂風格屬新哥德式，東塔象徵基督的「誕生」，西塔象徵「受難與死亡」，南塔代表「光榮與偉大」，雖被某些人稱為「未來的廢墟」、「無法完成的傑作之紀念碑」，卻絲毫無損其曠世巨作的美譽。

市民們坐在對面的小公園，聊天晒太陽，讓捕捉鏡頭的我特別羨慕。多少人千里跋涉而來，但對他們而言，聖家堂就是鄰居。（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