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東籬主人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這是國人耳熟能詳的蘇東坡〈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詞。也是東坡的一首中秋詞，詞前有篇小序說的明白：「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

「丙辰」年，指西元一○七六年（宋神宗熙寧九年），「子由」，是指蘇東坡的弟弟蘇轍。

詞人中秋賞月，想起與胞弟蘇轍已經七年沒團聚，而自己仕途坎坷，乃乘酒賦詞。雖小序中言「歡飲達旦」，但通篇讀來哪有歡，只有淡淡的憂愁而已。

蘇東坡的這首詞，名震古今，古人對其評價頗高。

像清代的詞評家胡仔在《漁隱叢話後集》裡說：「中秋詞，自東坡〈水調歌頭〉一出，餘詞俱廢。」

胡先生這話說得絕對了些，實際上有宋一代，尚有一篇詞章堪與此詞匹敵，那就是辛棄疾的中秋詞〈木蘭花慢·可憐今夕月〉，詞曰：

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影東頭？是天外空汗漫，但長風浩浩送中秋？飛鏡無根誰繫？姮娥不嫁誰留？

謂經海底問無由，恍惚使人愁。怕萬里長鯨，縱橫觸破，玉殿瓊樓。蝦蟆故堪浴水，問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齊無恙，云何漸漸如鉤？

稼軒大概也有跟東坡較勁的意思，詞前亦有一小序：「中秋飲酒，將旦，客謂前人詩詞有賦待月、無送月者，因用天問體賦。」

戰國末年，楚國大詩人屈原曾寫過一篇〈天問〉，全篇都是對天質問，一連問了一百七十多個問題。辛棄疾用「天問體」賦詞也不遑多讓，在短短一百零一字間，一口氣問了九個問題。

國學大家王國維對這首詞十分欣賞，他在《人間詞話》裡說：「詞人想像，直悟月輪繞地之理，與科學家密合，可謂神悟！」

好一個神悟！東坡與稼軒同為豪放詞的領袖，並稱蘇辛，看來在中秋詞上，兩人亦可並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