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翁書璿
規畫一些時日帶爸媽去花蓮玩就是明天了,長大雖常跟媽媽出去,跟爸爸卻寥寥可數,我活了二十七年,一隻手數得出來。
小時候他會騎摩托車載我到附近的廟宇拜拜,車速很慢,快走就可以追上的速度,車子撲撲撲的引擎聲,有時坐倦了在後面瞌睡,他便找一家附近的傳統商店,讓我選想買的東西。
通常是餅乾、口香糖或飲料,我就拿著在心中沉甸甸的重量,再坐回車座上,車子撲撲撲慢慢地往回家的路前進。
那時間太長,不禁胡思亂想,回家的路似乎比家的本身還要熟悉,這錯覺真實地讓人確信,長大後,我常一個人回家,家裡附近幽微的巷道,總記得爸爸車子撲撲撲的引擎聲,儘管他約十年前出車禍,就再不騎摩托車了。
幼時對未知世界的探索,第一步全是爸爸精心的布局嗎?我總深信不疑,之後每次回家,我都想起這件事情。
爸爸更老了以後,不喜歡外面世界,年輕時就有點跡象,騎摩托車載我總是那幾個他熟知的地方:探訪老朋友家、或常去的廟宇,他從電視機裡認識很遙遠的景點,並沒有什麼反應。那些景點對他來說好像平行時空似的,很近,永遠也勾不著。
那時,好羨慕二舅的孩子,每個月至少出一次遠門、安排旅行的規畫,我只能在附近的柑仔店,買一枝冰棒或什麼來吃。也有好幾次,並沒有買什麼回去,感到隱隱地失望。
當兵回來那陣子,三哥招待一起去宜蘭玩,爸爸不是很好的遊伴,整路上只吵著說何時回家、想要喝酒。這次去花蓮,他起先吵著說不去,長輩多少想有人抬轎?答應好,明天又反悔了。也不是不尊重他的自由意志,只是年老了生活全靠媽媽打理,擔心他在家會有什麼意外。
聽說人會愈活愈像小孩子,有時他鬧起彆扭,搞得大家無可奈何時,我就想起小時候手裡拿著的那枝冰棒,在緩慢車速中一點點慢慢地融化,趕緊舔舐著融化滴落在右手的糖汁,是有那麼一點焦急和困擾,但心情總是喜孜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