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年是過了。日子還像整套的黑色西裝，空架在那。

自沒有人要去穿它，就讓它架著好看。年是過了，才開始整理書櫃。有一本只寫了1/5的行事曆，就用不帶鏽的剪刀銳利地剪去寫過的部分，做成新的一本。就也曶曶地置回了書櫃。其實可以停止賦予這串動作額外的象徵，那是不真實的，因為真實的我的生活中，並沒有太多可以象徵的事物。雜物、白牆、不時見著的雙手。不要再置入更多的形容，那些都是負擔，都是活著的力道的削減。帶鏽、銳利、寫過的、新、曶曶，都是。不想寫些什麼，心底沒有真正想講的話。是慣於沉默，也是沒有心底。什麼事情最好都輕一點，於是光是寫下這些都顯得勉強。是吧。

端午

午時飯飽，不隨刻掩在房盯視著螢幕、書紙又或費力辨識生硬的語音是有節事可供操執。那立蛋時的感覺很是平和。像己身緩緩溶散於白色的海靜朗而無氣味，邊界淡逝而無陸塊，就自沒有一條足夠溫熱的陸路其途上種種的生死疲勞。但這樣的念頭總是短的。僅要一隻烏鴉飛近著海面而被亦溶散於海的視線所捕捉，我就知道在白日之傍吊扇緩緩地轉著，蒸溽的背彎曲以後展直而重複數次也都只是一瞬。

中元

風雨漫天襲地，飯飽後在自家門廊燒著紙錢，不諳民間習俗的我，不知好兄弟們所需這錢是要拿來買路還是花天酒地一番，就只是單純地燒著。燒著。煙與灰燼在絨藍灰的天色襯景下，飄舞著。想著自己，也想著身為人這一回事，其實是可悲又可愛的。在我們當中，有著惡極之輩，也有善憫之流，這些人有著調和的內心。但大多數人，都介於兩者之間，所以其中對於身世更為敏感的，惶慄不安也容易從罅隙中孕育而生。我不時凝望橘紅無束的火焰。也想著一些夢，說穿也不是夢想，人沒有真正的夢想──所謂夢想無不觸及把自身置放於外在社會下投光於前方未知的黑暗，就像天空並沒有真正的核心。而那些遠去的人們，我們為他們燒奉點錢，讓他們知道還有人記著他們。有一天我也會一樣，被塗在墳塚的白牆上，這是在所有人世當中，唯一實實確確的事情。想著會死，就覺得不遠，夢想也就都是近了。雨勢漸小漸微，燒畢，還是回到電腦前，點開要做的細碎事項。面對這些，一切飄忽的念頭也得歸於平靜而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