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周記
道路哀傷
圖/馮平
文與圖/馮平
每天開車在路上,最怕看油價表,又不得不看;漲勢來時哀嘆不已,跌了又跌時就喜上心頭。當然也要看路。路況這時候總是不好,坑洞東一處,西一塊。是雪鹽侵蝕的,也是剷雪車工作時推挑的,脆弱道路經各型車輛來回碾壓,融雪後就顯露破損的面相了。
但這都不及我與松鼠的兩個故事。一天,車行117街,剛過克里夫頓大道,就見兩隻松鼠在橫越馬路。當時街上只有我一部車,速度也不快,其中一隻松鼠見機立時衝過去了,另一隻猶豫半秒便轉頭退回去──多麼像人啊!我心裡這樣想,莞爾一笑。
另一天,我開車在馬爾斯街,往圖書館的路上。見前方有物,像一張被遺落而貼在地上的小紙箱片,為謹慎,我緩速行進。及至,嚇了一跳,是一隻松鼠,活的,背對我,幸好牠察覺有車,立即逃開。但是媽呀,牠逃開後,才見還有一隻松鼠。不,牠不動,躺在那裡;死了。
屍身還沒爛開,毛色還柔亮,是剛死的。若如此,我不禁想:車將行至的當時,活的那隻對剛死的那隻在做什麼?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我還記得,匆匆逃開的那隻曾回頭看我一眼,那個眼神裡有什麼訊息?牠的眼波要傳達什麼意思?
我沒有停車下來;我只是讓那隻橫躺的,不受我車輪的磨碾,「安全」地保有那已死的身體。待我行過,又想,那活的一隻會再走回來嗎?我沒有回頭看,也不能回頭看。
想起台灣一隻河馬的死,想起人間有情;神創萬物,每一個生命都,甚好。哀一隻河馬,以及一隻不知名的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