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嘉雯

《紅樓夢》第五十三回寫出這個大家族過年時的情景。

那時已是臘月，王夫人和鳳姐兒都在趕辦年事，然年事中最隆重盛大的事莫過於開宗祠祭祖。於是寧國府以賈珍為首，先遣人打掃祠堂，整理供器。

其次是發放壓歲錢，而當年賈府為了過年準備發放紅包，便將一百五十三兩金子重新鎔鑄成各種梅花形式、海棠花式、筆錠如意、八寶連春等等樣式的金錁子，並將之收納在精工繡製的荷包裡，以準備發放壓歲錢。

大夥兒一直忙到臘月二十九，又趕著換門神和門聯，同時要將門面與掛牌等處重新粉刷油飾，務使煥然一新！

到了年三十晚上，賈府合族便由賈母這位誥命夫人代表進宮向皇室朝賀，然後回到賈家宗祠，那時各房子弟早已列隊恭候，而主祭者正是長房寧府家長賈敬。雖然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城外燒丹煉汞，一心祈求長生飛仙。如今年關將近，祭祖乃重要大事，因此他必須回來擔任主祭。

祭祀時由賈赦陪祭、賈珍獻爵、賈璉捧帛、賈菖展開拜毯，在奏樂聲中，獻爵、焚帛、奠酒，合族眾人一同行禮。禮畢，全族再到正堂給祖先遺像叩首禮拜，這時我們可以看到由外而內分為三層：儀門之外是所有的僕人和小廝，從儀門到正堂廊下的門檻外是賈敬和賈赦率領家族子弟，正堂門檻內是家族的女眷，而賈蓉因係長房長孫，故也隨女眷待在正堂。

祭祖的供品都是賈府最隆盛的佳餚，而且每一道菜都從儀門外按照順序傳遞到賈敬手中，由賈敬交給他在正堂內的孫子賈蓉，賈蓉再傳給他的妻子，然後再由鳳姐、尤氏、王夫人依序傳遞給賈母，最後由賈母置放在供桌上。待所有供品擺放完畢，賈母捻香，全家人隨他一同下拜。

此時，曹雪芹帶領我們由空中俯視的角度來看這合族中四百多人一同下跪的場景：「將五間大廳、三間抱廈、內外廊簷、階上階下、兩丹墀內，花團錦簇，塞得無一隙空地！」試想此番情景，確是非常壯觀！

「敬祖」是儒家文化中很重要的儀式，中國古人的生活信念是「上無愧祖先，下不負子孫」，因此形成了很堅實的家庭觀念。《紅樓夢》裡的祭祖場景正提醒了讀者，此一觀念在我們思想中根深柢固存在的價值與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