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周記 通訊錄
圖/ 顧蕙倩
文與圖/ 顧蕙倩
老師過世了。
最後一次見到老師是在一家速食店。老師在看報,一眼就認出老師,興奮的向老師問東問西,也留下電話,相約要辦同學會請老師參加,老師為了師丈的健康一直深居簡出,能不能去,老師並沒有肯定答覆。
當天的同學會,颱風。同學會延期至今。終於沒有再見老師。
這幾天的日子過得特別疲憊,想起老師的離世,想起生命的流逝,走到「好天氣,從不為誰停留」的會場,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看到老師的慈愛眼光。
依稀記得老師總是安靜看著我們不安的十七青春,找我約談的她總是拉張椅子要我坐在身邊,時而當我的聽眾,時而點醒我的青春迷惘,從不曾大聲喝斥學生的她,喜歡買書送給努力進步的孩子,但卻一點也不記得她是否會喜歡和我們一樣的小說人物。當我們早已忘了不再提燈籠的元宵節時,她會認真為我們準備自製的元宵燈謎,將我們每一個人的名字當成謎底,讓我們搶著撕燈謎拿獎品胡鬧一節國文課。
一幕幕年少回憶此時才漸漸映入眼簾。
同學們問起老師年齡,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因為老師的年齡一直是個最高機密嗎?我們自嘲著。
記憶中的老師總是安靜的看著我們,總是默默的體會著我們,卻也總是嚴厲的要求我們,爾後我們插翅離巢,她依然繼續眷愛著每一隻出生的幼雛,當時的她,如果不是和我們年齡這麼接近,如何能理解青春的無解?如果,她沒有父母般的成熟經驗,又怎能如此包容我們的狂傲無禮呢?
終究沒有人能真正推算出老師的年紀。
老師的女兒在簡訊中告訴我老師在睡夢中安靜的離開這個世界。同學們終於相信了老師必然高壽的事實,老師一定是耄耋之年,才能如此毫無痛楚的離去吧。
老師的女兒翻找母親的手機,只看見兩個學生的電話號碼。還在夢裡的老師會不會繼續翻找著一本本畢業紀念冊的通訊錄?那是一個怎樣的夢境?當牆上的時鐘開始停止轉動,躺在分針和時針之間的老師會想起兩支電話號碼的學生嗎?會不會記得一張張被我們倉促撕下來的紅色燈謎,會不會知道,其實我們好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