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公司的同事,可是因為在不同部門,即便書桓三年來在各種因緣和她碰面不下數十次,她卻像迎面而來的舟帆,輕輕淡淡滑過他流水般的生命,對書桓而言,她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甚至,連「朋友」這二個字都有點勉強。
在公司上下樓層轉角的地方,書桓常常不期而遇的「撞」見她,蹦蹦跳跳的從樓梯跑出來,書桓覺得好笑又納悶,這女孩什麼時候才能安安穩穩、優雅從容的走向他。幾次後,他覺得應該在碰面時禮貌寒暄二句,但是,他能做的只是安靜的看著她,而她也總是瞪大眼睛的望著,好像他們之間說話是一種多餘,什麼都知道,也什麼都不知道。
這天,書桓抱了一堆公司文件,送到她工作的部門,她迎面走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以燦爛笑容向他點頭致意,看著她充滿笑意的眼睛,書桓心中一動,覺得這個女孩自已認識了好久,可又覺得這個人是陌生的。像春天的微風,輕描淡寫的拂過書桓的心河,而放眼看去,兩岸盡是無限旖旎的風光—她只是過客,談不上美麗與錯誤。
公司內部調動,她調到和他同一個部門。見著了他,盡是一派天真無邪的笑容,那對會微笑的眼睛—慧黠、乾淨,書桓幾次看見,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從心底升起,他開始停下腳步,像照顧妹妹一樣的關照她,而她也像是對待自己的家人,自然而然的接受他。後來,書桓外調分公司,離開原來居住的城市,也離開了她。
空間的轉換彷彿是生命再次的投胎轉世,他像是經過一場隔陰之迷的輪迴,自自然然的忘了她。書桓想起志摩寫的〈偶然〉:「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欣,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他和她,就如同在黑夜的海上,一場交會時互放的光亮—轉瞬間消失了縱影。
幾次,書桓刻意的去想念她,在萬水千山縱橫的記憶裡,尋找曾經相識的脈絡,書桓不解的問自已,喜歡一個人,可以這麼容易的付出,也這麼輕易的遺忘嗎?如果是的話,那麼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感?如果不是喜歡,那又為什麼每回見著了面,他總是有一種又親又近的感覺。
一次又一次,他連她的五官都無法回憶,而唯一記得的—只有那對微笑的眼睛,像是一組通關的密碼,穿過生死的輪迴,喚起他對她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