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奕寬

那時，身高還不滿一米三的我，坐在公寓下的那張木凳上。傍晚了，風柔柔地吹，涼涼的，媽媽在一旁和外婆聊天，外公默默地站在我身旁，摸著我的頭，陪我看星星。星星好大好亮好多，我興奮數著，外公一邊看我數一邊偷偷地笑。小時候的我，很喜歡跟著媽媽回娘家探望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的家在高雄市小港的一條小巷裡，是個舊社區，他們住在一間舊公寓裡，我很喜歡去探望他們，雖然公寓不像我們家那樣寬敞，但是卻充滿家的味道，聞起來很古老，有一種被釀了很久的芬芳，每吸一口都能聞到一則故事的痕跡，感覺故事發生在離我很遙遠的時空，但是又很親近很溫暖。

夜晚的星空，是這棟小公寓的特色。抬頭，滿天星斗閃著、爍著，一小顆一小顆的淘氣和神祕，雖然一閃一閃的，但我的眼球並不會跟著左右位移。夜，溫柔的注視我，沉著、澱著，一大片一大片的平靜，像輕撫的母愛，伴隨著一陣一陣古老的味道，那裡的夜，是很迷人的享受。外公在一旁說著他年輕時的愛情故事……嗯，那是個浪漫的不眠夜。

好幾年沒回去那間小公寓了，這期間都是外公外婆來台南找我們。那天終於能回去再看看小公寓。

社區繁華了起來，附近其他的公寓不見了，改建的高樓大廈林立，到處都是光鮮的商店、旅館，那晚，看著夜空，竟不閃，不爍……

外公坐在公寓下那張木凳上，風柔柔地吹，涼涼的，我默默地站在外公身旁，數著數得清的幾顆星子。夜，很寂寥，星星不再注視我，就像睡著了一樣；古老的味道不見了，不再迷人。我和外公聊著小時候的美好往事，一陣唏噓，令我沒有勇氣再抬頭望望寂寥的夜空。沉著，澱著，夜空下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惋惜……

不知道還要過多久我才能再坐回那張木凳上，或許連木凳都被時間給吃了，沒得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