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開始拿著相機四處捕捉山林的飛羽,一隻隻在陽光下展現姿態的生命間接透露了你的心事。圖/顧凱森
文/顧蕙倩
我們一起養過許多寵物,看過許多生死,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小學三年級,出門上學前已經知道老狗史努比應該拖不過今晚了吧,傍晚回到家前,膽小的我讓你先拿鑰匙開門進去,我等在門外。五分鐘後你含著眼淚出來,那時你才一年級,卻沉穩地說著安慰我的話。
「狗狗趴在牆邊,原來頭低低的,見到我回來,努力地睜開眼睛看著我,我也看到牠了。然後牠就安心地閤起眼睛走了。」
聽到了你這麼說,我是不是哭得更傷心這事全不記得了,卻清清楚楚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在我們姐弟倆之間,共同經歷生命這件大事已成為一種互相扶持的默契。
其實我們一起經歷成長的時光並不長。國中畢業的你考上復興美工便賃居在外,我也一頭栽進書堆只為讓憂心家務的母親展露一點點的笑靨。見面的時光我們也總是話不多,但是許多孩提時期的共同祕密依然似遠似近的默默牽繫著我們倆。每個小學的寒暑假,我們喜歡爸媽不在家的自由時光,偷偷到前面的小公園賣些手做的小畫紙,從高高的二樓露台勇敢跳到一樓的馬路上,還有還有,忘了帶鑰匙的時候大膽包天的從隔壁四樓跨到自家四樓的陽台上大難不死。
就是這一起孤獨的童年培養了我們。這些回憶裡的點點滴滴,如今思及,依然相信姐弟倆擁有看待世界的相同頻率。
總是一起躲到樓頂逃避大人的陰霾,一起安靜的看著遠處層層的山巒,冷眼觀察從天空乖乖飛回鴿巢的賽鴿。我們從來不曾分享什麼幽微的青澀心事,深深的憂谷從不會輕易讓自己的親人靠近。一轉眼,我們只有在節日的名義下聚餐見面,有時可以讀出彼此孩提時的憂傷,卻從不敢輕易提出對話以免破壞彼此的默契。直到你開始拿著相機四處捕捉山林的飛羽,一隻隻在陽光下展現姿態的生命間接透露了你的心事,我讀出了牠們,更讀出了我們之間無法取代的默契。
生命多麼詭異,多麼陰晴未定,卻也在看不見的地方透露著生命無上的尊嚴與溫度。
坐著捷運,我從北投出發,讓你的好天氣陪伴我,透過你的鏡頭,我忘卻了憂傷,看到了你也讀到了自己,以一首首的詩。
因為我們一直相信,好天氣從不為誰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