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顏訥

友人L來訪的時候，塌在沙發上，面容糾結好一陣子，終於幽幽吐出一句：「你家的門後那裡……有靈體。」

如果要票選社交場合尷尬話題前十名，相信我，「你家有鬼」絕對能擠上榜首。此話一出，所有話題立刻被關進冰櫃，我和友人T的表情過了五分鐘才漸漸退冰，不約而同迸出尖叫。還記得嗎？小時候在國片台看完《暫時停止呼吸》，學會了屏氣躲過殭屍追擊，同學們紛紛憋到面色青紫，才忍不住長長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那般。因此，我們這一代人遭遇恐懼，無論如何，先暫時停止呼吸，有憋氣有保庇。

「所以，到底是什麼靈體啦！」我哭喊。佛地魔死而復生，預先將靈體切分成好幾段，藏在世界各地，原來靈魂的投資也得分散風險，才能保全自己。段玉裁注，楚人名巫為靈，友人L搖搖頭，說這是很複雜的，總之陰之精氣為靈，隨即以巫婆的霸氣命我對住處進行全面搜查。果然，在抽屜搜出前房客的電影票根、發霉的橘皮、用途不明的海鹽，還有床底下皺縮的衛生紙乾，約莫是前前房客曾在的證明。

每一個租屋客大概都有過這樣的疑惑：這間房子住過哪些人呢？前任房客為什麼搬走？那也是每個女孩夜深人靜時，躺在熱戀中男朋友的懷裡，心中百轉千迴的問題。往往是搬進去後，才慢慢在房間陰暗的皺摺裡，尋出用過的清潔劑、用過的床罩，或者是那些用過的靈魂，每一個故事的碎片，都是分靈體。

友人L臨走前，隆重地在門後畫了幾個符號，「不要怕，這些是給你喜樂的咒語喔！」

自此之後，我總覺得，門後有一個舊舊，被誰用過卻忘了帶走的靈魂，用溫柔的眼神注視著我，要我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