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奕成
創作的緣起──敬重教師
以《城南舊事》享譽文壇的林海音(一九一八~二○○一),她所書寫的題材不僅有自身對童年的回眸,亦有對小學教育的關注,她在〈好的開始〉便寫道:「我並非老師,而是那時我的孩子們都陸續進入小學讀書,和小學老師及小學教育多有接觸,不免在這方面多有感觸,就不由得以此來編造故事了。而且自己一向敬重我們基本教育的小學老師,總覺得小學老師對於一個孩子的人格形成是非常重要的,那樣說起來,這些小說倒像是教育小說了!」由此足見她創作的動機。
在她的短篇小說集《冬青樹》、《綠藻與鹹蛋》裡,便有〈會唱的球〉、〈兩粒芝麻〉、〈周記本〉、〈玫瑰〉、〈蘿蔔乾的滋味〉、〈貧非罪〉、〈窮漢養嬌兒〉等,她以學校為主要背景,以「林老師」為第一人稱,藉此展演出教育問題、師生互動以及親師溝通的作品。而這些作品皆集中發表於西元一九五六~一九五七年,正是她的兒女就讀小學的階段。
《先知》的作者紀伯倫認為老師所「傳授的不是他的智慧,而是他的信仰與慈愛」,這不僅能對孩子的人格形成產生一股向陽的力量,也有助於家長在親子關係上的互動。本文即以林海音的七篇教育小說進行探討,一窺她是如何藉由小說創作的形式,反映社會、家庭對孩子所造成的種種影響,並提出對教育的看法,以做為現代教育的參考。
任重而道遠──教師形象
教師是學校教育的主導者,他的言行對孩子具有潛移默化的影響。林老師在〈玫瑰〉裡寫道:「我關心這一群幼小者,常常忘掉為他們身心所受的苦楚。我也發著奇想,想在他們之中找出一朵奇葩來,我要灌溉它,培植它,然後向社會貢獻出我的成績來。」這段獨白不但表達教師任重道遠的使命,同時也勾勒出教師慈愛的形象,而這乃源自於林老師有顆因崇尚文藝而柔軟的心。
電影與閱讀是林老師藉以豐富性靈的休閒活動。在小說裡,讀者可見她為了家庭訪問或處理學生問題「犧牲了早場電影」,或者「默誦著印度詩人泰戈爾的短句」、「讀了《罪與罰》作者杜斯妥也夫斯基的書信」。
因對文藝的喜好,生活中的林老師有著充滿詩意的語言,〈玫瑰〉裡曾秀惠曾於信中寫道:「老師,我記得您說過,荷花的生日也是您的生日」;以及易感的心腸,〈窮漢養嬌兒〉她對扮小丑賣泡泡糖的老頭,「每次的歌詞雖然是以歡樂的聲調唱出,但在冥冥中似也含著人世的悲涼」,興起無限憐憫。
林老師柔軟的心,展現在〈會唱的球〉處理黃澤的球被竊。她說:「為了尊重同學們的人格,我不願當場搜查每個同學。」然後要同學排隊到操場,再輪流進教室,再回到操場,「拿球的人,就把球放回去」,為避免偷竊者的尷尬,她也留在操場上,最後替黃澤尋回了失物;還有〈玫瑰〉裡,當她知道曾秀惠出身酒女家庭,便「從來不敢做深一步的探問」。
誠如〈周記本〉中,當她發現丁薇薇的父母早已分居,而「周記本」所寫的其實是一篇篇的謊言,「為了不忍心揭發它」的「幸福家庭」,臨走前便對丁父說:「請不必對薇薇說我今天來過府上的事」。
相同的情況也發生在〈窮漢養嬌兒〉,當她認出呂長波的父親便是那小丑,當下即「不得不裝作初認識」、「想儘速告辭,也許能使主客更舒服些」。
這些在在展現她因得其情,哀矜以待的形象。一顆柔軟的心,讓她在師生互動、親師溝通上,學生以及家長皆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