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碧華

法師傳來一句「人生沒有什麼不可能」，就只一句，沒了下文，留下無限空間，讓自己用半生體悟來填寫。

人生的確充滿驚奇與意外，原以為簡單就能成局的事，偏是一波三折。有些心願，高如山峰，又遠如長河，許多人畢一生之力往前奔行，卻可能只在原地踏步；但是，又可能易如反掌的，連思考的力氣都省掉，好運就這麼不可思議的接踵而來。

頭一個不可思議的幸運是什麼呢？是奇特的關心與美意。

竟然有那麼多「就是要對妳好」的執著者圍在身邊。有時候，也不禁令自己甩甩頭、掐掐手，好證實這一切是作夢，還是真實？以世俗觀點來看，對一個被動又淡漠的人，對方本何需多加理會，進而無私助我償願？

一切，卻又都是真的。

哥與嫂海外回台來小住，壁上的畫作吸引他們的目光，久久不移。「妳畫的？還是收藏？」「都有！」「那，要不要學得更多、更廣？我投資妳！」「好呀，也無不可！」結果，戶頭裡多了一筆大數字，哥哥居然——居然視我為畫壇明日之星，對妹妹的藝術前程，大大加碼。

去國多年，兄妹聯繫唯靠無需言語，也無需太多行動的親情。在浩瀚太平洋的兩端，這個教授豈能了解我所為所愛？然而，手足就是有一種美麗的——可穿透的默契，讓哥哥付出了知曉與支持。

「就是要對妳好」的執意或好意，你我都容易碰到嗎？

不，至少一路無人可依靠的獨行以來，是站在歡聲笑語門外的，即便有善心人開了門，舉起迎納之手， 進入門內還存有打交道的艱困難以持續。不是自棄於人氣之外，委實是相對常兩無言，開啟不了彼此心房。

如今，化不可能為可能，這怪脾氣不但不再成為溝通阻礙，還令周遭人另眼相看的傳來守護之心。世事多變，我們唯有看通「人若精采，老天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