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純芝
因親友做七因緣,我參加了佛光山台北道場六次金剛經法會,和一次念佛法會。在念佛法會的前一周聽到法師預告「將採用自由調」。我非常好奇。
當晚七時三十分,還是像往常一樣由〈爐香讚〉、〈心經〉開始。我聽到一個結實的超男低音,讓我聯想到薩拉斯妥(莫札特〈魔笛〉中的大祭師)。嗯!今天念佛法會的主法法師心培和尚確實威嚴!我心想。
直到念佛正式開始,我才知道心培和尚不只是雄渾厚實的男低音,也是清越的男高音,音域闊達兩個半八度!在長達四十分鐘的念佛過程,他帶起如海潮般一波又一波的震撼。
現場有一千人吧!其中應不乏對念佛的專一、無我境界體悟甚深的高士;我無慧根,只能從音律上感悟。
所謂自由調,真的是完全自由啊!無論是音高或節奏,我們愛怎麼念就怎麼念,但都在五聲音階內,所以是維持著秩序的最小公約數。
帶領的心培和尚總是在四分鐘左右揚起一個高潮,第一次我驚得張口咋舌,因為他一路拔尖到
,到了下半場,我才知他實力不止如此,他把真正的最高點
擺在後頭。而且居然像貝多芬一樣,也會給人個出其不意!第一次到達頂點時停留一下就下坡,第二次停留稍久,當我以為他要一路滑下深谷時,不到半山腰卻又迅速折回,且節奏一次比一次迫切,一波更勝一波……
聽了一陣,我開始展開和他對位的遊戲,時而若即若離,時而逆行……有時也模仿他的雙峰並立。但我的聲量弱如蜂鳴,只有自己得以享受這種線條與心培和尚音律交織的趣味。
整整四十分鐘,我彷彿置身「聲之海」,海底是一層隱約穩重的呢喃起伏,中間則有無數大小魚兒閃動的光影線條……時而群聚、時而分散……心培和尚則如一尾優雅的巨鯨,迴游於漫漫大洋,時而拍拍這兒、推推那兒,時而躍出水面,激起萬千波濤,水花飛濺……而我就是那被他激起,一轉眼即消逝的點點水花吧?
我真的是興致盎然啊!但我是在認真念佛嗎?還是在玩聲音遊戲?那是否即信徒所言之殊勝?佛陀說眾生根器不一,因此接引的法門無數,況且「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因此殊勝之解是否也因人而異呢?
年輕時就喜愛彌撒和安魂曲的莊嚴聖潔,一直以為佛教無音樂能跟西方宗教音樂相抗衡,並引以為憾;現在我驚喜發覺:原來佛教音樂也在於不可說、無可寫、因人而異而又能集體即興創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