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馮建三
政大新聞系教授
一八九五年五月二十三日委內瑞拉開打第一場棒球比賽,一周後,台日爆發乙未戰爭,持續將近半年,我方陣亡一萬四千人。日前,出生在委內瑞拉的賈西亞(Freddy Garcia)到了台灣,薪資加上其他待遇,折合約一個月五萬美元,是職棒球員所得的最高紀錄。
一九四一年十月,委國與古巴對陣,意外戰勝,號稱不敗的古巴慘遭滑鐵盧。委內瑞拉贏得當年業餘棒球世界杯冠軍,舉國狂歡。公元兩千年,委國人回顧歷史,猶然奉之為該國棒運最重要的歷史時刻。其後,委國棒球日有進展,至一九八八年,效力美利堅的球員漸多,賈西亞在一九九九年跟進,是投身彼岸職棒活動的兩、三百位球員之一。
相比於委國,台灣棒球隊首度打敗古巴與進入美國,晚了四十多年。一九八三年七月,莊勝雄主投,「中華成棒痛殲古巴實力已達世界水準」、「震驚世界業餘棒壇」。我們的雀躍情緒洋溢在字裡行間,據說,卡斯楚(Fidel Castro)還向總教練吳祥木致意,留下了兩人握手的照片。
今年入春以來,委內瑞拉與台灣先後登台,頻繁成為國際新聞的報導對象。我們可能沒有遭致扭曲,或說即便有,也不一定是傳媒的惡意使然。委內瑞拉的「運氣」沒有台灣好,本期的《經濟學人》提供了活生生的例證。
卡韋略(Diosdado Cabello)是國會議長,眼見《就是要這樣》刊載評論,指責他身居廟堂,竟然出言不遜,叫嚷「那些因為本國不安全而不高興的人,應該離開委內瑞拉。」位高權重的人若是作此不負責任、甚至是挑釁的講話,無人能夠忍受。反過來說,正是因為話語太過白目,僅需稍加揭露,就可重挫發言者的政治地位。卡韋略控告作者與主編兼發行人沛科夫(Teodoro Petkoff)「加重誹謗罪」,或許出於這個考量。《經濟》說,有這麼嚴重嗎?即便引述失實、沒有證據,最多就是道歉,外加收回發言吧。確實,傳媒為了公共利益,發為評論,應該得到較多寬容與保障,政治人物不宜動輒發雷霆之怒。
但《經濟》「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該評論沒有就此打住,它進而試圖透過美化沛科夫,導引讀者認定委國矢志建設的「二十一世紀社會主義」早就是明日黃花。該刊說,沛科夫在學生時代「受到古巴革命的毒害,率領游擊隊,武裝對抗民選政府」。後來他幡然醒悟、覺今是而昨非,出任計畫部長,下野後創辦並主編「完全獨立」的報紙。現在,這位八十二歲的報人,「分析十分透徹」,朝野雙方固然「兩極化、黨派化」,他卻能持平地「從雙方汲取洞見」,實在是「委內瑞拉進步的良心、民主的典範」。
不過,讓人難以理解的是,沛科夫是反對陣營的言論要角,兩年前因種族歧視遭致少數民族送上法庭,路人皆知,何以《經濟》選擇「為賢者諱」而不言不語?專業背景相同,美國華盛頓「經濟與政策研究中心」主任魏斯博(Mark Weisbrot)除了指證沛科夫的身分歷歷,他還羅列詳細資料,說明委國當前執政路線推行十四年,不但各級學校(含大學)擴充且學費全免、醫療保健遍及窮鄉僻壤、貧富差距降至拉美最低,委國推進的社會及政治草根參與,更是改善現今缺失依然很多、也可能還會復辟的「二十一世紀社會主義」路線之重要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