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巧鵝

曾經在我住家的公寓前面，隔著三米寬的巷道，種了一整排的杜鵑，每年三月萬花齊放，淺粉、紫紅間雜著清麗潔白，各色花朵嬌媚明豔，從清晨到日暮為巷內的人們送往迎來。

媽媽，特別鍾愛杜鵑花，因為杜鵑花有她成長的記憶。記得小時候聽媽媽說，在她的家鄉四川成都，古代有位名叫杜宇的皇帝，教導人民耕作農物，死後化為杜鵑鳥，每到春天就發出「布穀！布穀！」的啼叫聲，催促村民耕種，聲聲不絕，以致啼出血來，滴滴鮮血染紅了整片整片的花朵，因此人們就將那些花朵名為杜鵑花。

杜鵑花開時節，我總會陪著媽媽走在繁花盛景的陽明山公園內，看她在層層疊疊的杜鵑花中，或俯視花朵或仰望天空，來回細細欣賞，好像每朵花語都能打在她的心上。有次一向保守的她蹲下身子，在重重杜鵑花叢中要我為她拍照，從相機的觀景窗，我望見年近八十的她，臉龐線條嬌柔，笑得燦爛。

媽媽喜歡杜鵑花的慷慨，她說每年三、四月，無論是路邊、公園、山坡還是溪旁，杜鵑花總是恣意綻放，毫不掩飾，充斥著生命的亮點。到了四月中旬之後，漸漸退去，沒有留戀與感傷，只期待來年春日再相逢。

回想這二、三十年來，每當杜鵑花開時，媽媽幾乎每隔二、三天就會上陽明山賞花，雖然歲月流轉中，她從箭步如飛獨自一人上山賞花，到步履蹣跚兒孫攙扶，最後由外傭推著輪椅，但她還是要上山看奼紫嫣紅的杜鵑花海。

如今，三、四月的杜鵑依舊處處綻放，但已兩年了，不再見到媽媽賞花的身影，而那張她於杜鵑花叢中的相片，笑容仍然燦爛，耳際邊也時時出現媽媽感念讚嘆的聲音：「陽明山的杜鵑開得比我家鄉的更盛更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