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報導/編輯杜晴惠
今年三月中旬,轉戰大陸市場多年的知名音樂製作人李宗盛,在上海舉行「既然青春留不住」演唱會,與歌迷一同分享經典老歌,根據陸媒報導,下一站他將前進南京奧體中心體育館,同樣以〈愛情有什麼道理〉和〈忙與盲〉兩首歌作為開場,負責南京站演唱會的主辦單位說,「李宗盛演唱會南京站的消息一出,眾多歌迷紛紛致電購票,開票當日多檔價位已經售罄,黃牛甚至將票價炒到數倍之高。」
這位人稱「華語樂壇教父」的李宗盛,在台灣曾經是不折不扣的「巨星伯樂」,只要他欽點的歌手或樂團,經過巧手磨練打造都能在歌壇上發光,像是鄭怡、陳淑樺、林憶蓮、梁靜茹,甚至是台灣「第一天團」五月天等。因此,陸媒介紹李宗盛時,總是稱呼他是台灣八○年代「百萬製作人」,但最吸引大陸觀眾的,不是他過去的輝煌戰績,而是過去累積的一首首情歌,「就像一瓶老酒,愈老就愈香、愈純。」
寫給在乎的人聽
去年七月中旬李宗盛的單曲〈山丘〉在網路首發,至今八個月在台灣的Youtube點閱人數累計九十三萬人次,相較於今年二月中五月天樂團所發的〈洋蔥〉歌曲MV,一個月內便點閱破一百九十萬人次,這位歌壇前輩的歌曲並非熱門。但聽過〈山丘〉的人都認為這是一首悲涼的歌,「〈山丘〉是我人生的經驗、生活感受,一點都不悲傷,」李宗盛受訪時說對歌迷十分感恩:「謝謝你們,從小李的青春年少,聽到我兩鬢斑白。所以,我肯定有更珍貴的東西來與你們分享。無以為謝,唯有寫歌,給在乎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聽。」
二○一三年八月,他在香港光華新聞文化中心以「讓全世界都聽見」為題做了一場演說,直言批評現今的娛樂產業,只注重行銷、產值,缺少啟發心靈和感動的力量。這篇演講稿在網路上流傳,成了媒體介紹李宗盛對於文創看法的主要素材。
他在演講中以自身的經驗說:「創作人最要緊的是敏銳。要經常保持敏銳,你的雷達得一直開著。第二是風格,歌曲寫來寫去就是這些,人的喜怒哀樂也就那麼點事兒。風格比什麼都重要,人家能不能辨識你是誰,就看風格。第三就是眼光,我常常講,我什麼都沒有,就是比別人有眼光。當時五月天跑了很多唱片公司,我讓他們過來,覺得他們一定能行。不為什麼,他們有那種氣味。敏銳、風格和眼光,這三樣東西統合起來,還需要一個東西。這個東西比較難,叫天分。」他說,任何行業都有一個金字塔,要不就第一或第二,歌唱界也一樣,第三名和第十三名是一樣的,沒什麼人在乎。
音樂能啟發心靈
如何爭取第一?李宗盛說,歌曲最重要的精髓在於是否能感動人,他回憶起當年製作第一張專輯時,他還一邊幫家裡送瓦斯的日子。那時他帶著鄭怡到校園做小型演唱會,自己就站在體育場後的跳箱上觀看,當鄭怡唱完〈小雨來得正是時候〉時,他看見全場起立拍手,當時的氣氛讓他感受到,原來音樂是可以啟發心靈的,他說,「當時我嚇呆了。這是我做的事嗎?讓一個平凡的大學女生變成這樣的人。那一晚的印象和感動支持我,一直在幕後做製作人,我深以此為榮。……現在大家都在講文創產業,它的意義不在於創造了多少產值,而在於啟發了多少心靈和感動。你說一顆眼淚值多少錢,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值多少錢?」
李宗盛感嘆,如今百分之八十的唱片公司老闆或高階主管,大多是財務或行銷出身,已經沒有人在講這首歌的情感,大家談的都是操縱行銷,唱歌變成非常生意的事情。他說,常有人問他,如何看待現在的音樂市場,他不客氣地直言,「對音樂的渴望大家都有,但你不能一直餵它爛東西。……要改回來,非常難。流行音樂是一種綜合的力量,甚至可以顯示一個國家的綜合國力。日本泡沫經濟時代,沒錢了、下去了,韓國就開始上來。」
寫一首歌讓你哭
但他不想成為韓國,只想做點有意義的事,「年輕時我們都外求。我想,最後的解藥,可能還是在老祖宗的文化當中。」任何創作還是回歸文字的力量,「我常常看到一些人使用文字不準確、草率、不負責任,這是很要命的。台灣在使用中文上有比較好的傳統,我們處在一個講究文字的環境,對文字有尊重。但我非常擔心,引以自豪或有充分優勢的文字能力,不能再繼續保持下去。」
而當娛樂行業因浮濫漸漸不受人尊敬,他引用自己過去在滾石工作所說的話來回應,「這是一個偉大的行業。而現在,大部分人都看不起我們,覺得我們是小丑。一講到歌手、藝人,都用很廉價、很不堪的文字來描述。對,我們在這個時代變成給別人消遣的,那我唯一能夠反擊的,就是寫一首歌讓你哭。」
寧可犧牲彈琴 也要繼續做琴
大陸雜誌《1626》記者曾寫過與李宗盛相遇的文章:「李大哥最近悄無聲息,是在七九八這裡搞了一個酒吧,現在裝修已經到了收尾階段了,這個酒吧可以吃飯、可以唱歌,目的就是給自己的一些好朋友有個地方玩。李宗盛說,酒吧的飯菜都是他自己親自下廚製作,全部是他自己定的菜譜──在這個酒吧吃的飯,就是他家裡桌上的飯;酒吧的音響裝置是超級的,可以給自己的音樂朋友有個好的地方唱歌,而且可以唱一些平時沒法的唱的歌。」
大陸說的酒吧,其實就是台灣人熟悉的「音樂餐廳」,名稱就叫「亞庫斯堤喀.浩司acoustic house」,意指「原生態」的意思,裝修風格素雅,小小的兩層樓。
事實上,在大陸生活多年的李宗盛,除了唱歌、經營餐廳,還有一項最重要的事業,就是製作樂器,他說,作為音樂人自己做琴的,歷史上還找不到,他是第一個,連日本人看了他做的事情,都覺得很佩服。
二○○二年,李宗盛先是在中國江蘇省設立吉他工作室,隔年,隨著他的音樂製作公司、培訓中心和錄音室搬到北京後,他也將吉他工作室遷到北京,甚至擴大規模,成立了一間二百坪恆溫的工作室,由於做琴需要手的力量,不小心也會傷到手,醫生就警告他可能會無法彈琴,但李宗盛說,兩者取捨,他寧願選擇繼續做琴。「我是比較貪心,覺得人一生就活一輩子不甘心,我希望我的音樂生命能夠活兩次。」李宗盛說,前三十年他一直在音樂上創作,此後的日子做琴。因為「在國外,在文化發展的歷程中,音樂家所製作的琴的確參與了整個文化的歷程,他們以對聲音的觀念,對整個琴美感的觀念,來參與這個文化,記錄這個文化的傳承。但是我們呢?我們自己對琴的審美觀在哪裡?對做琴,我有一種責無旁貸的使命感。」
小檔案
1958年7月19日生,索尼音樂大中華區A&R首席顧問。
李宗盛的音樂之路始於木吉他合唱團,就讀明新工專電機科時,他見到同校的張炳輝和江學世在第一屆金韻獎校園巡迴演唱會上自彈自唱受到矚目,毛遂自薦加入,這個合唱團後來人數增加到六個人,除了前述三人外,還有陳永裕、陳秀男、鄭文魁。1978年木吉他在金韻獎大賽榮獲「優勝」,廣受年輕歌迷喜愛,成為校園民謠中的典型代表。
1982年他為鄭怡製作《小雨來的正是時候》專輯,找來當時還是創作新人的小蟲寫同名主打歌,一炮而紅,將鄭怡從民歌圈帶進流行樂界。
此後,與李宗盛合作的歌手幾乎都成了重量級巨星,像是已故歌手薛岳以及潘越雲、張艾嘉、周華健、陳淑樺、林憶蓮、辛曉琪等,其中他還與張艾嘉一起演出電影《最想念的季節》。
1990年李宗盛為好友趙傳寫了《我是一隻小小鳥》,也和其他製作人共同製作林強第一張專輯《向前走》,這張專輯為他贏得第一座金曲獎最佳演唱專輯製作人獎;2001年他以《十二樓的莫文蔚》再度獲獎;2011年以《給自己的歌》榮獲第22屆金曲獎最佳作曲人、最佳作詞人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