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是國中老師，她學生在周記裡寫，問爸爸服貿是什麼，得到的答案是：「那些學生很暴力，根本為反對而反對！」

她突然覺得，不對啊，如果這麼複雜的事情，在孩子願意了解的時刻，就用這麼簡易的方式打發，未來真的會養出一批習慣用單一思考便上街，或者不上街的公民。

於是她在課堂上請孩子多想想，多看看，不要急著下判斷，至少不要只透過新聞媒體來認識世界。

我說跟國中小孩討論服貿，誰聽得懂！她要我不要小看這一代孩子，他們都是在資訊爆炸世代中被餵養出來的新品種，公民課本教的已經不再是家族稱謂而已。況且，聽不聽得懂是其次，重要的是提醒他們下判斷之前，能不能盡最大的努力去蒐集、聆聽、辯論！

我想起過去曾短暫教過的學生，某次下了課，和他談起旺中案，及班上熱中社運的同學，他顯得有點退卻，囁嚅地回答：「我不知道耶，可是我媽有說，街頭很危險，不要隨便上街頭。」

我理解父母對孩子永遠擔心，理解威權時代遺留下來的集體創傷還未消散。

街頭真的很危險，可是，在某些非常的時刻裡，不走上街頭，帶著「攏吼伊去啦」的失敗主義，也許是更加危險的事。

立法院前，董事長樂團正在唱「攏未歹勢」，媒體高舉攝影機，蒐集抗議群眾的臉孔。我那朋友下意識把口罩戴上，深怕被拍到以後，就真的處於家長攻擊、學校不挺的尷尬境況。

我的朋友，作為一個教師，在她許可的範圍內，盡了她最大的努力。能不能有一天，她在做自己相信對的事情時，能夠安心把口罩脫下，能夠理直氣壯，能夠攏未歹勢？

顏訥（台北市／清大中研所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