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花集‧紅樓夢】雅人君子之道── 《紅樓夢》裡的居家陳設藝術

朱嘉雯 |2013.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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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夢》第四十回,當賈母進入薛寶釵的起居室,便說道:「太樸素了!」隨即對於居家陳設,發了一段議論:「有現成的東西,為什麼不擺呢?要很愛素淨,少幾樣倒使得。我最會收拾屋子,如今老了,沒這個閒心了。她們姊妹們也還學著收拾得好。只怕俗氣,有好東西也擺壞了。我看她們還不俗,等我替妳收拾,保管大方又素淨。」

 於是,老太太叫鴛鴦來吩咐她取些石頭盆景和一架紗照屏風來,並且再拿一座墨煙凍鼎,就這三樣擺放在桌案上,也就夠了;此外,再將素白的紗帳子換成有水墨字畫的白綾帳。

 賈母在這裡為我們展示了家庭陳設的藝術,這部分恐怕仍與個人的文化修養和才思智慧有密切的關聯。

 所謂藝術的境界,在《紅樓夢》裡所欲表現的是文人的書卷氣,與此相對的便是匠氣。

 在審美意識的雅與俗之間,往往只有一線之隔。若是擺放得不恰當,縱然有珍貴稀罕的骨董,也顯現不出它的價值來。

 著名的明代文人文震亨著有《長物志》一書,網羅了各種器物的特色,並闡述室內裝飾的藝術之道。他將日常生活裡家庭細緻瑣務,例如:湯匙、筷箸、裁紙小刀等等,都描述到精緻入微的地步。其實他本人也是一位畫家,而且正是明代四大才子文徵明的孫子,是故能在生活中講求藝術。

 《紅樓夢》裡的裝飾陳設有不少細節處,可以參照《長物志》,而且經常在兩相對照之下,更能體會中國古典時期大戶人家醇厚的美學情思。

 同樣是在第四十回,眾人來到探春的房中,但見:「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官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傍邊掛著小槌。」賈府三小姐是氣派大方的一號人物。大鼎、大盤,再加上大佛手,足以令人想見她的心胸疏朗開闊,而且在應對之間,頗有架式。

 同時,探春的為人也講究情趣,白玉磬配上小槌,作為室內裝飾品,一方面顯現尊貴不凡,並且使人彷彿聽見其清遠悅耳的響音。

 恰巧《長物志》裡也有一段描寫「鐘磬」的聽覺藝術與陳設之道:「不可對設,得古銅秦漢鏄鐘、編鐘,及古靈璧石磬,聲清韻遠者,懸之齋室,擊以清耳。磬有舊玉者,股三寸,長尺餘。」

 由上述文章可知,探春屋裡的白玉比目磬,極可能是古玉所製。其聲韻之清遠高雅,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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