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林耀堂
我的表姐昌齡從年輕就展開她的裁縫生涯,也從未離開過生長的故鄉。當他聽到我有這「福相心造」系列的畫像計畫,很靦腆的問我:「能不能也為你介紹一位女士?」
當我問她:「這位女士有什麼事蹟?」表姐說:「她也沒有什麼事蹟,只是從在家做女兒到嫁人為妻,父母和公婆都說她乖巧,丈夫和子女也稱讚她的好性情,孩子長大了,她也走出家庭在外面做做義工,只要是跟她有過接觸的人,從來都沒有人嫌過她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於是我和這位「無人嫌」的女士約了見面。黃月美女士已經年過七十了,一男三女也各個成家立業,四個孩子生了八個孫子,身體還硬朗的她也參與社區里和鎮上辦的各類活動。但是敘說起從前未出嫁之前,在家幫忙農事的她可是芳名遠播,因為她不但擔起八十斤的竹筍走長路,或是播田割稻,男人作一行她也是一行從不落於人後。收冬時節有時還到隔壁莊姐夫家幫忙,那邊的男人盛傳著:「某某人的小姨子,真是厲害。」
作得了粗活的她,細活更是了得。二十歲她到鎮上學裁縫做西裝,出師之後就跟朋友開店,到二十六歲出嫁,因為夫家也是務農,又回到莊稼生活。夫家是大家族,丈夫排行第二,底下還有三個弟弟一個妹妹。大哥大嫂不久就分出去自己生活,公公噙著淚眼跟她先生說:「老大成家就分出去住了,你們如果也要出去,就比照辦理吧!」那時三個小叔都還在讀書,黃月美與先生,堅持留下來一起撐持這一大家子。
我在訪談時,黃月美的先生說:「那時我在水里上班,薪水不多又出門在外,十多年的時間,我只能支應弟妹孩子的學費,家裡的柴米油鹽和人情應對,都靠她一雙手。」黃月美靜坐一旁深情地望他一眼。她說:「我又回到本行做衣服,忙起來也是日趕夜趕,只是不管是過新年、要出門掛香或是遊覽,我一定要我的客人美美的上身快樂的出門。」那段辛勞的日子,她說起來卻有愉快的表情。
在三○、四○年代的台灣,一般農家生活困苦是很普遍的現象,那個年代的女性似乎特別耐苦耐勞。日本電視劇《阿信》在台上演時,我常聽到很多做子女說:「我媽媽年輕時也過得跟阿信差不多。」甚至有人說:「我媽媽比阿信還要『阿信』哩!」
黃月美也是「阿信」之一。就以她為代表,獻上我對所有「台灣阿信」深深的敬意和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