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余國光低沉中帶點沙啞的歌聲，緩緩唱著「檸檬黃的溫柔夜色，輕輕灑滿太平洋」，這是賴南海作詞的〈太平洋的月光〉，瑞城國小老師余國光譜曲、演唱。

詞與曲創作者，他兩人住在台中時，閒空之餘，詞曲搭配，蒐集靈感，在台灣各地參加比賽。〈太平洋的月光〉這首歌的詞曲，是懷念賴西安（李潼）這位大哥，濃厚的情感出自內心，有著無比的懷念。

二○一一年十二月，小兵出版社出版了李潼的《鬼竹林》短篇小說，把主角桑可對人生的挫折、險阻、困頓等等經歷寫入其中。透過他的穿插，李潼想講的是：珍惜過往快樂與美好的畫面。緊緊抓住生命中值得回味的一剎那，如同櫻花燦爛，儘管一夕飄落，也會紛飛滿天，揚起櫻花雨。

《鬼竹林》出版時，李潼長子賴以誠寫了一篇（夜景）代為序文，文中固然談到這本短篇故事的大意內容，但最主要的還是孩子久久潛藏的孺慕之情，字裡行間滿滿的是一種思念與眷戀。

他想起父親，想起父親溫熱大大的手掌，那曾經為他切剖鳳梨的親切，成為一個永不磨滅的影像；他想起父親，高興地拿著《望天丘》這本新書，一家大小在朋友的簇擁下，高興來個望天丘下的新書發表會；他想起父親低頭寫稿的身影，鋼筆尖在寂靜的深夜裡傳來隱約沙沙的聲響；他想起父親一切的一切……總是在他的「蓬萊碾字坊」裡耕耘，隨身攜帶的紙條，上頭寫著的幾行幾個字，都是小說創作的靈感源頭。這樣一個父親，卻沒有寫好完整的「少年的故事」，「還缺最後一段」地「暗中離開書桌旁」，這歌詞寫得多麼貼切！

李潼的《少年噶瑪蘭》，寫的是蘭陽平原平埔族噶瑪蘭人少年的歷史之旅，少年潘新格翻越草嶺山脈，在「雄鎮蠻煙」摩碣那裡躲著閃電雷雨，霹靂一聲而瞬間回到清朝的年代，尋找春天。

《望天丘》裡的陳穎川，帶著胡琴，曾經被天際降下來的飛碟外星人帶離地球，不知經過多少年又回到地球來，而世事變化，滄桑移轉。這兩本有關宜蘭歷史的科幻歷史小說，是三部曲中的兩部，另外一部計畫寫的是南澳泰雅族的故事，鋪陳情節，早早醞釀在李潼心中，假以時日，完整的少年小說故事便殺青了；而老天爺又與他開了天大的玩笑，套一句我們老縣長陳進東的哲理名言：「永遠未完成的事業，才是偉大的事業。」說得有些撲朔迷離，但細細品味其中意義，卻也有些道理。

以誠回到往日情懷，父親的影子逐漸擴散，他如實地寫下了〈夜景〉，寫他與父親夜晚來臨時，開著白色老爺車奔跑於蘇花公路上的情景。那晚月色斑駁，幾朵浮雲繞著月光打轉。他說：

「途經清水斷崖時，我從崖上向東望，深藍天空中有幾朵浮雲被月光照亮，像隱隱發光的水母，在黑亮、鏡般的海面上投下幾朵白雲，浮雲無聲飄移，靜靜地換氣。而天上的星群就像魚群洄游，企圖在海面上重現銀河，但星光才剛映在海上，卻又被波光與黑影閃得破碎，而且碎滿整個太平洋。」

景色的描寫細緻，一如他父親一般，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他，聽著父親大人談論人生理想，剎那間那股太平洋上的粼粼光影化為一股祥和，以誠說：「燈光與道路都操控在他手中，看他掌握著方向盤，那一刻我就不害怕了。」

就是那一晚的蘇花公路夜晚開車，讓李潼父子血脈相連的心靈，有了永遠的交通，是來自於心電感應似的相連。

賴南海以擁有這位二哥為榮，他想起以前在花蓮、在台中的日子，兄弟間的相處對待，喚起他的回憶。看到以誠如此寫著與父親的記憶，當時還是十幾歲的少年，懂得愁緒嗎？懂得傷悲嗎？對的，「珍惜過往快樂與美好的畫面！」即使多年後，以誠孤獨地載著家人開車在蘇花公路上，他依然能夠找到撐托自己的那個支點，那支點就是縈繞在他心中的父親的叮嚀啊！

李潼走了之後，他的書依然受到歡迎，各家出版社重新印刷，重新廣告，一本一本舊著新書上了書架，對許多少年朋友來講，錯過與他見面的機會，而得到的卻是與他文字交談的相契，書中散發的氛圍，緊緊貼著。

我曾試著問祝老師：李潼少年小說第三部曲有可能由以誠兄弟接手嗎？祝老師不置可否，看來只待有緣人循著李潼少年小說的路徑，路邊野花正開著呢！

四也出版社出版了這首〈太平洋的月光〉單曲CD，吉他、鋼琴彈奏的音聲與節拍，叮叮咚咚猶如太平洋的海浪，一層一層波高波低，如泣如訴，仔細聆聽，那曲子、那歌詞有李潼的笑容。



太平洋的月光

詞：賴南海 曲：余國光



夕陽忽然沒入群山

黑夜剎那張開翅膀

霜雪般的萬點星輝

紛紛墜落太平洋

蘇花公路曲折漫長

沿途晚風叩窗探望

頻頻催促我們回家鄉

地圖攤在手上

靜靜和你相伴

你握住方向盤

對我談論人生理想

我的心就漸漸不再驚慌



少年的故事啊

還缺最後一段

你卻已熄滅燈火

暗中離開書桌旁

青春的歲月啊

還沒陪我走完

你卻已乘著白雲自由翱翔



少年的故事啊

還缺最後一段

你卻已熄滅燈火

暗中離開書桌旁

青春的歲月啊

還沒陪我走完

你彷彿一隻天鷹

飛到人間另一端



夕陽緩緩沉入群山

黑夜慢慢敞開臂彎

檸檬黃的溫柔夜色

輕輕灑滿太平洋

蘇花公路曲折漫長

沿途晚風叩窗探望

問我為何獨自回家鄉

默默搖下車窗

遠遠聽著海浪

我握住方向盤

遙望月色 千里波光

一路上心頭依舊溫暖



一聽再聽，沙啞低沉的聲音中，我突然看見李潼抱著月琴，微笑，叮咚兩聲，唱那思想起，唱那散場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