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半年多的新教宗方濟，處處給人耳目一新的感受。在此之前，認識他的人不多，如今，頂著教宗的光環和個人獨特的領袖魅力，所到之處，都刮起有如巨星般的旋風。與之前的教宗相比，方濟的宗教理念和作風都顯得較寬容而親民。事實上，這位來自社會底層的上帝僕人，也誓言要做一位與眾不同的教宗；要擴大宗教格局，開啟與不同族群的對話，為世人點亮前方的道路。


生命軌跡
從工人之子到宗教領袖

羅馬天主教第二六六任教宗方濟，本名伯格里奧（Jorge Mario Bergolio, 1936-），出生於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為義大利移民的後裔。他有四位手足，為家中長子，父親是鐵路工人，母親為家庭主婦。

年輕時的伯格里奧活潑好學，十七歲時於一次傳統慶典中受到感召而默默立誓為神父。

修習於耶穌會

等到時機差不多時，伯格里奧才跟父母攤牌，表明自己準備加入耶穌會，成為神職人員。在此之前，他已經接受正規教育，拿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的化學碩士學位。

事實上，他的一切作為是為入會鋪路，因為耶穌會的入會規定甚嚴，包括要有學士資格。耶穌會的訓練更不在話下，成員常被派往世界各地的惡劣環境過艱苦生活，因此向來有「上帝的海軍陸戰隊」的稱號。

吃不了苦的人大概會對耶穌會的訓練和規定望而卻步，但這反而成了吸引伯格里奧入會的原因之一。他說自己是個閒散之人，卻對耶穌會嚴謹的紀律心生嚮往，尤其是管理時間的方式令他印象深刻。

之後，伯格里奧進一步在學術上進修，拿到聖米格爾學院的哲學學位和德國弗萊堡大學的神學博士學位。

成為神職人員

一九六九年，伯格里奧成為神父，四年後當選為耶穌會阿根廷省會長，對移民、婦女和青年投入極大的關注，尤其是貧困之人。八○年代，伯格里奧神父回到母校，擔任院長，並教授神學。

一九九二年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重要時刻，已故教宗若望保祿二世任命他為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輔理主教。伯格里奧主教因樸實的生活品行和開朗的性格，受到信徒們的敬佩與愛戴。六年後，他成為阿根庭首都的總主教。二○○一年，再獲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拔擢為樞機主教，並於二○○五年當選阿根庭主教團的主席。

儘管伯格里奧當上紅衣主教，改變了著裝和圓頂帽的顏色，牧靈方式卻從未改變，總是貧窮者的牧人、弱勢者的發言人和代表。

首位拉美教宗

今年三月，伯格里奧主教風塵僕僕地從遙遠的家鄉阿根廷，前往羅馬投票，心想只是去投個票，還訂了經濟艙的回程機票。他腳上蹬了雙破爛鞋子，臨行前他的朋友看不下去，送了一雙黑鞋給他。沒想到此行，讓他成為眾望所歸的新任教宗。當選後，伯格里奧選用「方濟」的尊號（令人聯想到十二、三世紀弱勢者的守護聖人「聖方濟」），成為教宗方濟，並於當晚現身對外發言：「各位都知道祕密會議的職責就是選出羅馬主教，看來我的同儕選了位遠到的訪客……正是敝人在下我了，我要感謝各位的厚愛。」

教宗方濟於三月十九日正式就任，成為首位來自拉丁美洲與耶穌會的教宗。


宗教情懷
心中有主 神愛世人

年輕時的方濟意氣風發，三十六歲就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和果斷作風，當上耶穌會阿根廷省會長。當時的他，因權威而又快速下定論的作法而被封為「極端保守主義者」。

他曾強烈反對阿根廷的同性戀婚姻，斥之為「嚴重摧毀上帝的計畫」；還曾公開駁斥阿根廷獎勵避孕和人工受孕的作法。

然而，多年後，方濟的心境和想法已有所轉變。回首來時路，他覺得早年的行徑雖然有其不得不的時代背景，但也發現，因超之過急和自己的獨斷，造成諸多遺憾。因此，當有人問他「伯格里奧是誰時？」，他斬釘截鐵地回答：「一個罪人！」

超越社會議題

由於心念上的轉變，方濟已能超越當今羅馬教廷緊抓不放的社會議題，諸如同性戀問題、墮胎、節育等問題。

方濟於九月的一場深度訪談中表達他的憂慮，覺得當今教會對這類社會議題已到了執著過頭的地步，教會應該是讓人變得更好的地方，卻反倒成了自己意念的牢籠，別人行為的拷問室。他呼籲教會不能總是老調重彈，應找到新的平衡點，否則教會的道德高塔，會有如一棟紙牌堆砌的房屋應聲倒塌。

禱告才能神通

方濟於本月的彌撒講道中，更進一步提醒信眾謹防淪為「意念教徒」。也就是，把耶穌的智慧變成理念和說教，在理念中沒有耶穌的關愛和憐憫，只有讓人無法承受的道德重擔。如果意念教徒還身兼教會職位，就更糟糕，不僅無法牧養人，還會把人嚇跑，成了別人信仰的絆腳石。

方濟認為意念教徒的毛病出在「不禱告」，他們對於一切「了然於心」，再也容不下上帝的聲音。於是他們始終自說自話，高傲自大，站在自己的角度審視別人，少了寬容，多了論斷。方濟並舉舊約聖經的領袖為例，說摩西面對事情時總是抱持懷疑的態度，他不倚靠自己的智慧，而是藉由禱告，將至高裁決權留給上帝。

人人皆有神性

相較於先前的教宗嚴禁有強烈同性戀傾向的人擔任神父，方濟在初訪巴西的回程中，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如果有人是同性戀者，但他尋求主，並心懷善意，我有何資格論斷？」這代表新任教宗的信仰觀顯得更寬容，而且已經超越了意念上的窠臼；對教宗方濟而言，比起執著於神職人員的性向，更重要的是，這位上帝的僕人是否最終能敞開心門，活在神的光照裡。

儘管拒做意念的信徒，但教宗方濟堅信「上帝就在每個人身上」，而每個人可在上帝中獲得真正的釋放和自由。


領袖風範
追隨基督的腳步

曾有人以挑釁的方式問教宗方濟「是否贊同同性戀？」，他則反問對方：「那麼你覺得上帝會如何看待同志？是愛他、排斥他、還是譴責他？」他的回答方式與以前耶穌於危機時刻展現的機智如出一轍。當時，有個女人行淫，被人發現，當眾人根據當地律法，要置她於死地時，耶穌說：「你們當中沒有罪的，就可用石頭打死她。」於是，眾人紛紛散去。

事實上，不僅是悲憫謙遜的宗教情懷，方濟各的許多行徑也都遵行耶穌的教誨。

簡樸親民風

以窮人為念的方濟，安貧樂道，生活儉樸，與民同在。

擔任阿根廷總主教時，他拒絕搬進豪華公署，而是住進簡樸的公寓，跟大家一樣搭公車通勤或徒步到勞工社區。教宗登基大典上，不見他穿上華麗的聖袍，而是一襲簡單的白色教袍；腳上蹬的不是名貴的紅鞋，而是朋友送他的黑鞋。

七月造訪天主教大國巴西，並參加世界青年日時，教宗方濟走進里約熱內盧的貧民窟，親吻擁抱那裡的孩童、直接喝起民眾給他的飲料，並與信眾交換頭上的小瓜帽，在在展現親民作風，讓民眾為之瘋狂，維安人員卻十分抓狂。他還把世界青年日的晚會活動轉移陣地，在海灘上舉行，讓更多人有機會聆聽福音。當他現身時，受歡迎的程度不下超級搖滾巨星，還有信徒表示，彷彿看到耶穌的得意門徒「彼得」走近。

教宗在線上

近來，除了「窮人教宗」的封號，方濟又多了一項名號：「陌生來電教宗」。

原來，自八月起，方濟開展新的電話慰問服務。接到教宗來電的人通常是先前致函給他的信眾，他們於信函中表達生活中遇到的困境。例如，教宗致電一名義大利青年，讓這位最近遭逢家庭悲劇的信眾又驚又喜。這名青年表示，教宗與他長談了十分鐘，雖然傷痛還在，但聽到教宗的聲音十分感動，而且也從中得到活下去的力量。

對於教宗方濟的線上服務，信眾大表歡迎，但是梵蒂岡官員卻憂心忡忡，擔心沒接到電話的人會覺得遭到漠視，又怕有人冒名頂替，散播不實的言論。

坦蕩有作為

然而，凡事如果都要面面俱到，可能就會窒礙難行，讓人動彈不得。事實上，這也有違新教宗坦蕩直率的作風。這點，站在第一線的記者最能感受到。

方濟在從巴西返回梵蒂岡的途中，接受同行記者長達八十分鐘的訪談，話題百無禁忌，包括自己在梵蒂岡的居所。他決定要搬離使徒宮，住到梵蒂岡一般住宅，以身作則地「打造一個為窮人謀福利的清貧教會」。

當然，作為天主教的領袖，方濟不可能獨善其身，還得整飭教風，端正視聽。日前，他首先對德國艾爾斯特主教（Franz-Peter Tebartz-van Elst）開鍘，祭出停職處分。這位主教砸大錢翻修官邸，還坐頭等艙探視印度窮人，奢華作風令人咋舌。

未來，這位新教宗的挑戰想必不小，但他的清新形象已擄獲人心。而他有問必答，直言無諱的坦蕩作風，就如他隨身攜帶的黑色手提箱，一點也不神祕，卻讓人很安心。

在巴西之行中，方濟隨身攜帶了一只黑色提包，引起記者們的好奇。愛看義大利經典電影的他，忍不住產生聯想並幽了記者一默：「裡頭只放了書和刮鬍刀，總之，只是普通提包，絕不是那種按幾個鈕就可引爆核彈的手提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