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西藏拉薩的時候,策墨林活佛委派達紮活佛與索朗師父為我送行。拉薩開往青海格爾木的汽車就要啟動了,他們在我的雙肩搭上一條又白又長的哈達,我帶著他們的祝福與關愛上路了.......
這時正在裝電纜線和鋪設青藏鐵路,路上被挖得破破爛爛的。給原本就不好走的世界屋脊上的「天路」又多增加了幾分艱難。
坐在青藏公路的大巴士上,被顛跋得腰酸背痛,心中好渴望能坐上四平八穩的火車啊!
我乘坐的是雙層臥鋪車,位於右邊上鋪的靠窗位。鄰床是一位看上去很善良的阿姨,她看見我是一個人上路,就主動和我聊起天來。
她告訴我,她是一位鄉村小學教師,外子在青藏兵團當軍人,這條路她走過無數次了。她說:「從拉薩到格爾木的長途車多是他們西安老鄉開的,這兩個開車的司機就是她侄子......」
由於缺氧,聽她說著說著,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一覺醒來,糟糕,我好想上廁所,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
這位好心的阿姨推推我問:「你是不是不舒服?」我輕輕地靠近她耳邊說:「不是,我好想上廁所。」她說:「來,你爬起來去把鞋子摸來穿上。」由於車上通道過於窄小,所有隨身物品只能放在雙人臥鋪屬於自己六尺長,兩尺左右寬的床上。其餘的統統放在車頂貨架上,上面蓋一塊塑膠布。我看大家都是把隨身包當枕頭,鞋子放在腳底下,我也就入境隨俗的照做了。
因為臥鋪車上高度不夠,伸不直腰,要準確無誤的在腳下方抓到鞋子,是需要一些「功夫」的。好不容易把鞋子摸來拿到手上,滑下床來穿好。一看這麼多攝影器材和隨身行李,是背起來走呢?還是就放在車上。
想著想著,為了讓來往車輛正常通行,我們的車在一個較開闊的地方停了下來,這時車上的人,一個比一個快的往下衝。心裡罵道:「我不想解溲時,你們不解。我要解,你們統統下來,真是氣死人。」每個人轉過身去就開始大小便,我只好無奈的又返回車上。
阿姨問我:「怎麼了?」我回答她說:「一個看得見一個,我到哪裡去解啊?跑遠了又怕東西不見。」她伸手過來一邊拉我一邊說:「來、來、來,我陪你下去,我的大小姐,你沒聽說過嗎?沒廁所的地方到處都是廁所。就像沒家的人,處處無家處處家一樣的道理。這就是『無中生有』的由來,跟我下來。」她把我帶到車尾說:「我用身體擋著你,你蹲在我前面就可以了。」青藏公路上斷續的車輛還是來來往往,在顛顛簸簸的路上,從我的身邊穿行。總覺得這些車,行走姿勢好像是斜過去,斜過來的看人「方便」一樣。
阿姨看我太緊張了,就說:「屙尿不看人,看人就屙不成。」我只好聽話乖乖地低下了頭.....
解決了「內急」上車之後,頓感輕鬆許多,再次爬回了床上。
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車子開到路邊一家飯店門口停下來,司機吆喝著說:「吃飯、吃飯、下車吃飯。」我決定留在車上,不下車,吃自己從拉薩帶來的乾糧。司機大聲的說:「一個也不准留在車上,東西不見了誰也負不了責。」
兩個換著開車的司機一個又壯又高,一個又瘦又小。但看上去都很有精神,心想:這鬼地方,會有什麼好吃的?阿姨走上來叫我說:「下來吧!這裡有廁所。」我一聽,有廁所?就像兔子一樣跳下了床.....
若不是親眼見識「廁所」,八輩子也想像不出來。在青藏路上看見的這種廁所,蹲位高得像個檢閱台,高高的建在房子中央。我解完溲始終沒走進飯店半步,就在車子的周圍轉來轉去,擔心東西遺失。
過了一個時辰,高大的司機先走了出來,他一打開車門,我第一個走了上去,一看行李好好的放著,懸掛的心也落了下來。
阿姨上來問我,為啥不下車吃飯?我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她告訴我,今天後半夜就要過唐古拉山口,要多多保重身體,注意不要感冒了,唐古拉山口是世界上空氣最稀薄的地方,嚴重缺氧,若身體不好,或者沒吃飽飯都會引起:頭痛、胸悶、噁心酘酘就在離這裡的不遠的地方,有一片昆侖山軍人墓地,那裡長眠著六百多個把生命獻給青藏公路的戰士。有一位戰士是她愛人的戰友,那年學校放寒假,當時在西藏的她,還為這位戰士送過葬呢!那個戰士是一個通訊兵,當時唐古拉山發生大雪災,他剛接到資訊,線路就被大雪壓壞了,通訊全都中斷。為了把這消息盡快送出,他朝辦公室跑去,由於奔跑速度過快,以致嚴重缺氧,就昏倒在團部辦公台桌前,戰友們再也沒有喚醒他。他就這樣死了,死得默默無聞。但,誰不說他死是悲壯的,可歌可泣的?
我今晚就要過唐古拉山口,我將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命運?或許我睡下去就將不會再醒來,但不管怎樣,我還是只得往前走.......